枷鎖42(2 / 2)

“我要走了,”千葉慢慢道,“元白,今後的靳家,要勞煩你了。”

兩雙眼睛對視,她的眼神是認真又鄭重的,帶著一點遺憾,但又滿滿都是信任與鼓勵——這樣一個疏懶又任意、好像什麼事都不會放在眼裡的人,他的姐姐,他的家主,他最尊敬的老師,他最密切的親人——什麼時候這樣看過他?

那個眼神明明如此溫和,卻仿佛刀子一樣刺痛心臟,有那麼瞬間他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連呼吸都要用力屏住,仿佛是怕驚動了什麼。

靳元白沒有爆發,沒有震驚,甚至不曾出現以往咋咋呼呼要掀桌一般的任何姿態,他隻是呆坐著、呆坐著,忽然之間就流下兩行眼淚。

千葉看著他外表仍是鎮定的,但是按在腿上的那雙手在不自覺地顫抖,可見心上承受了何等巨大的重創,但到底是要比早先要沉穩得多,也更有擔當,至少在麵對這樣叫人難以接受的事時,仍能維持住一定的風度。

她輕輕道:“元白,你做得很好,以後你會做得更好。”

靳元白默默地流了一會兒眼淚,黑白分明的眼瞳被淚水洗過之後顯得更為澈亮,過了許久他才控製好情緒問出來:“為……什麼?”

聲音乾巴巴帶著沙啞,似乎是從乾渴中傾吐出的話語。

“您……要去……哪裡?”

千葉一時沒有說話,她微笑著,眼神柔軟又靜寂,就像和風細雨一樣溫和得叫人不敢直視。

然後她低低地歎了口氣:“我要去做一件無人可替之事。”

她並未隱瞞,直白地對他說道:“九淵之劫,我有法可破,但我不確定我是否還能回轉,在那之前,我必須先提前安排好……身後事。”

講到這個話題她並不覺得為難,甚至可以說是坦然至極了,必是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所有準備,所以才能如此輕鬆自如,這叫靳元白如何不恨?

“元白,這是神州的災難,是人世的禍患,是天地的浩劫,是需得死去無數人才能消弭的因果,但凡我有其他辦法,必不會賭上自己的命,卻是彆無它策,隻能當仁不讓,才有我這一番苦心籌謀——既然避不過,必須去這一遭,便好歹為你們再謀些利處。”

“靳家交予你我很放心。”她笑道,“待我走之後,花娘必是得隨我一道的……但你身邊有刀女與紅姑幫襯,孟兮他們也要長成了,未來如何,我也不愁。瀚雲城這一塊地域將成靳家純粹的根基,天道補全,瀚雲城的惡氣消散,此地也將脫離惡靈脈的形態,所以,靳家就能從這種糟糕的命數中解脫,倒也是樁幸事。至於玄門——我這一走,留下的餘蔭也足夠庇佑靳家數百年,此後但凡不危及世道,全天下都得避讓靳家三分……元白,這是幸,也是禍,如何帶領這樣的靳家前進就該是你的事了,需得細細想,好好做……”

靳元白大腦都在嗡嗡直響。

他的思維在飛快運轉,試圖解析她的話語,正因為聽懂了,所以大悲大慟,卻又無話可說,隻心如刀絞。

她去做什麼,才能叫世人承下這樣的大恩?

她付出了什麼,才能把靳家推到那樣的高度?

靳元白木木然,又恍恍然,在千葉殷切的目光注視之下,他最終還是慢慢地、慢慢地點了點頭。

*

瀚雲城的事比較好解決,畢竟這些年裡她早已將靳家完全裝進了她設定好的框架裡,無論如何都脫不出她的模子,元白又不是冒冒失失剛愎自用的性子,必會按照她遺留下的路子往前走,待到路走不通的時候,他也已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麵的程度,底下如何也就看個人命數了。

她隻能儘力做自己能做之事,將要緊之物皆細細教導了元白一遍。

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把靳家放下之後,她還需解決淩家。

這門姻親是她自己結下的,是她親口答應的,雖說後來馬上遇到了一個白渡川,全盤打亂了她的算計,但她應下的事總喜歡帶個有始有終,靳家聘給淩家的新娘連續兩個都出現問題嫁不成,該償還的該彌補的還不少——總歸淩家求的是一個能解決血脈的法子,而千葉對於這類問題都有幾分獨特見解,應下親事的時候,她原就沒打算通過子嗣的方式達成淩家的夙願,這會兒提前把事兒給做了,倒也不算太糟糕。

陰穢之氣難除,與其拿“朱雀血”的至陽神火來驅,攪得生不如死,不如來一個可以收攏穢氣不叫它作祟的法子,而所有的選項中,沒有比生生不息的木氣更能派上用場,其中,要論能作用於血脈的木氣,非東方青龍莫屬。

她雖說不知道“補完天”之後的世界究竟是靈氣全無還是靈氣複蘇,但這總該有個過程,淩家的血脈與其共生那麼久,不至於一下子就反噬使家族凋敝,那麼以木之生氣壓製陰穢之氣就很有可行性。

千葉走了一趟江淮,去鎖龍江見了那條氣運化身的巨龍。

她在海底龍宮的殘影中找到了一些有價值的事物,對於這尾龍有不小幫助,雖說氣運之龍與異獸龍族並非一類,但皆為龍形,冥冥中也有同族之因,這場交易讓彼此都挺滿意。

於是,缺了一個新娘,千葉補給淩家一個傳承,也不算是毀約了。

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她需要在意的。

哦,還有個葉擎蒼。

葉擎蒼啊……真是可惜。

作者有話要說:  5.4

老葉要發現自己被坑了,還是從前世一直維持到今生的坑法……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就算知道自己被害得粉身碎骨,最後還不是要笑著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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