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還不是鄴州難以掌握——虞禮何等睿智之人,一步試探,二步捉摸,三步就敢給千葉下套。
單氏上竄下跳不能叫她多看一眼,但虞禮就做到了,跟這個家夥鬥智鬥勇簡直耗費了她還剩下的所有精力。
他顯然打的是與單氏一樣的主意——全盛時期的千葉策謀如神,與單世昌一文一武,實難突破,因此虞相更多地將目光投放在東部,試圖瓦解宗崢、李海川這對翁婿——但千葉的虛弱期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沒法再將手下收攏為一塊鐵桶,有備對無防就能啃下她身上不少肉,正好她手上還有個疑似的“皇子”,正是他所急迫,所以轉移矛頭正對著兩州也是免不了的事。
“已為眾矢之的,”麵對千葉目前的處境,褚赤的神色很凝重,“是否能尋個盟友出來?”
千葉搖搖頭:“與虎謀皮太難了,無論如何也得獨自扛下這半年。”
她是不怕混亂的,就算北境、虞相、康樂王三麵齊齊發難,她也不覺得有多糟糕,虞相有權勢,少兵力,康樂王多強盛,缺名義,北境就更不必說,在她眼中就與跳梁小醜無甚兩樣,就算台麵上瞧著有多混亂,她也覺得一切儘在掌握。
“赤叔不必焦急,”千葉認真道,“福禍從來相依,瞧著我目前處境危機,又怎知不是予我機會插手敵方呢?”
她麵上輕笑,語聲既柔又涼:“現在局勢未明,虞禮與恒襄還看不出誰的弱點更顯著,待我尋到破綻,大寒便有了用在鋼刃的機會。”
關鍵時期正好推大寒出去。
她養出來的狗、唯她一人之令是從的獸,已經披上了似模似樣的王孫外衣,倘若在天下這個舞台上沾染點應有的霸氣,倒也足夠掀起一場禍亂。
一旦扛過這段時間,待她平安產下孩子,就該是她反擊的時候!
褚赤歎了口氣,又瞄了眼她的肚子。
將近五個月,腹中已顯,她現在非常清瘦,但穿著寬袍大袖的外衫,倒也不覺得非常顯眼,隻是眉眼間多少增添了幾分繾綣溫柔之意,大概是所有將為母的女郎都無法避免的一種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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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胎將近六個月的時候,嚴州的形勢變得更為糟糕,褚赤殺的人之多,屍體若留著已經可以鋪滿府邸。
越是混亂,州域之間的溝通越是麻煩,千葉在錯綜複雜的局勢中,再想要一個人掌控全局就顯得有些無力起來。
被不通暢的情報渠道坑了兩回、導致指令沒有及時被實施之後,千葉不得不承認,雖然她在建設底下的團隊時根據屬下特點以最合理的配置組合,但這些人在應對緊急事件的時候還是不夠熟練老道,問題是沒有很多機會給他們磨合,因此千葉難免會覺得捉襟見肘、施展不開。
隔壁的虞相已經榮升她最頭疼的敵人榜首,對於這種愛動腦子的敵人,專長搞輿論玩政治的家夥,實在不好一擊斃命。
實時關注沒精力,見招拆招又費勁,她的身體還有層出不窮的麻煩——厭食、失眠的症狀已經消退,卻開始嗜睡起來,困倦得簡直比失眠時的狀況還要嚴重,這就忍不了了。
千葉盯著自己的肚子思考了蠻久……
然後她接到消息,單世昌在與恒襄殺到你死我活之際,竟然拚著壓力回了一趟嚴州!
千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心有靈犀這回事,她正在思考是不是要放棄這一胎,反正有了經驗下次可以再來過,再不發力反殺她這妊娠期要損失得著實有點多,但單世昌莫名其妙極具衝動地回來了。
前線的消息與她這後方間隔的時差已經有一截,因此她知道自己丈夫回來到她猛然見到他的時間,距離並不遠。
她極少為彆人改變自己的主意,可是當她看到他的時候,真的有那麼瞬間仿佛滿樹的花都開了。
烏袍黑甲渾身血跡,破爛的披風裹挾著一身騰騰煞氣的將軍,大步衝進來,鏘然一聲半跪在她麵前,小心翼翼將臉湊近她的肚子時——饒是千葉,都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像是化開般軟和。
她滿心都是歡喜,所以一點也想象不到,這是最後一次見他如此鮮活燦爛、俊美英武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12.18
啊,大概下一章死人加揭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