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不曾殺他們,”陸白翻過這一疊東西後,將它們扔在了一邊,“我待他們是極客氣的。”
“到底有凶名在外。”陳衷說。
陸白便輕輕地瞪了他一眼,“他們早該多想些,行事也慎重些。”
她扭過臉時,眼睛裡沒有怒氣,反而帶著絲笑,陽光灑在這樣一雙眼睛上,又顯出了少女似的天真嬌美,讓人看了心裡止不住地發癢。
但陳衷卻沒有借著陸白這個親昵的眼神,說一些溫柔的話。
他已經將溫柔婉轉的話講過了。
“就怕他們慎重太過。”他說。
陸白眼裡的笑意就消失了,“你替我擔心,我是知道的。”
“咱們將他們拔了帽冠,趕出城去,關中人人皆知你的威名,”陳衷說,“豈不是妥當?”
“我豈缺這麼幾個蠢賊立威?”陸白的聲音冷了下來。
於是這間精巧的書房裡突然也像長安城一樣,靜了下來。
擋在女吏麵前的,是專精大逃殺的縣令嗎?
讓城中賊曹和守軍不敢抬頭直視的,是區區幾個豪奴嗎?
那些紈絝敢這樣糾纏陸白,難道是哪個歌者給他們的勇氣嗎?
這一切都源於紈絝們身後的爹,那些手握部曲和土地的軍閥。
陸白抓了紈絝,要的也不是改造這群劣質舔狗,讓他們成為什麼新時代好男人——改造好男人有爵位拿嗎!
她要改造的是他們的爹!讓他們乖乖回到大漢的懷抱裡,大漢給什麼,他們拿什麼,大漢沒給的,他們也不能生出獠牙去搶!
這群紈絝被她團成一團,當成敲門磚去砸他們爹的大門,接下來這群小軍閥的反應才是重中之重!
關中“群雄”之中,勢力較大者約有十部,她那牢裡就蹲了六家的兒郎,那老父親老伯父老祖父必然是要有反應的。或許會上門求情贖人,更進一步的可以談談條件,於是就能被劃為拉攏的範圍裡;或許會出言威脅,更進一步的甚至要喊打喊殺,於是就會被劃為敵對的範圍裡。
她要用這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來區分一下她該先對哪一個下手,並且確定自己手段的烈度,一次快速而高效的試探是有必要的:她要是在這裡待起來沒完,她的爵位還有沒有先不提,女吏們都要被各方割據的關中逼走了!
陸白的理由很充分,充分到陳衷講不出什麼話來。
但緊接著又有人登門了。
登門的是正使賈詡。
這位接替鐘繇,持節督關中的正使這些日子裡存在感很弱,弱到陸白甚至產生疑惑,不明白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他最低限度地處理了一點庶務,然後每天似乎看看書,寫寫字,偶爾接待一下訪客,尤其是和武威的同鄉們應酬往來一下——沒了。
他似乎是想要避陸白一頭,這樣解釋也非常合理,畢竟陸白是陸廉唯一的妹妹,誰看她都是出來鍍金的,而賈詡則需要負擔起保駕護航的職責。
那在不需要他出風頭時,他避一避有什麼錯呢?
所以他現在登門拜訪,就顯得很不尋常,再考慮到他無論輩分還是年紀都較陸白為長,這就更不尋常了。名刺送進來時,陸白和陳衷都嚇了一跳,連忙起身穿鞋下台階一路小跑到門口,恭恭敬敬地迎接他。
賈詡拄了一根手杖,笑嗬嗬地在院子裡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了一下,還問了幾個關於這座房屋住起來舒不舒服的小問題,陸白也像一個年輕的晚輩一樣,恭敬又帶一點調皮地回答了他。
氣氛很好。
賈公脫了木屐,走進了那間雖然不大,但光線充足,並且被布置得很是精巧可愛的客室,他環視了一圈後,笑吟吟地望著陸白。
“女郎可知我今日何來?”
陸白的臉上也全然都是輕鬆又愉快的笑,“賈公必有高明之道教我。”
“我今日來此,是為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說情的呀!”
賈詡仍然在笑,笑得很輕鬆,似乎這事兒在他看來,就隻是幾個呆頭鵝求愛不成,惹惱了女郎,被她關在柴房裡出出氣的兒女事。
但陸白突然不笑了,她靜靜地望著這個微笑的老人,眼裡浮現出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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