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五十來歲的男人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
他麵露不屑,語氣稀鬆平常,一看就知道這麼嗬斥過無數次了。
退休員工和在職員工所在的區域不同,有工作時不是隨時都能見麵,袁青跟老同事許久未見,光顧著聊天了,竟然忘記提醒他們談若的事。
他連忙拽了男人一把:“噓,彆說了,他可能是……”
同事以前欺負談若慣了,壓根沒往那方麵想,脫口而出:“我們都是來參與主神的集會的,他算什麼東西,還想讓我們仰望不成?”
“哈哈,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個樣子啊,談若,看了就讓人來氣。”
其他經常對談若冷嘲熱諷的男人也開口,沒什麼好話。
他衝談若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彆占著主神的位置了!”
“你們說的沒錯,這裡呢——確實是主神的位置。”
談若笑意盈盈地開口,嗓音溫柔地像是絲毫沒有動氣。
這時,挑事的幾人終於察覺出不對勁兒。
相互之間拉扯了幾下衣裳。
當年與談若做過“同僚”,但一直對他被孤立的情況視若無睹的退休員工們,也紛紛感到了一陣不妙。
談若勾起唇角:“所以,我站在了這裡。”
“……!”
幾秒鐘前還大放厥詞的男人們就已經紛紛定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說話。
他們喉嚨滾動,“咕嚕”一響,昭示著恐懼。
他們二十多年前……
可沒少陰陽怪氣地欺負談若啊!
主神掌控著整個世界,如果要報複他們,那再簡單不過了。
在他們離開時管局輪回之時,而已隨便把他們安排到貧民窟、奴隸之類的最下等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淒慘而生,淒慘而死,就算沒有現在的記憶,那也是他們在受苦啊!
那樣的出身,就更難做出貢獻,被調到時管局工作了。
時管局的生活,是所有人來過之後還想再來的。
雖然說偶爾任務會麻煩一些,但福利好待遇好,還能進入小世界執行任務時帶著記憶體驗不同的人生……沒有人會不喜歡。
“我、我們……”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我回來了。”
談若打斷了他們的話,雙手負在身後,高高在上地睨視眾人。
他溫聲說:“你們等著看吧。”
幾人猛地垂首,背後竟是不可抑製地冒出了涼颼颼的恐懼感,不敢抬頭。
談若還是跟以前一樣,笑起來那麼滲人。
不,比以前看起來更可怕了。
談若見狀,無聲地笑了一下。
他不著急懲罰或是報複。
讓他們胡思亂想,惶惶不可終日,才是最有趣的報複,不是麼?
“等等,難道說……”
這時,葉竹突然咋咋呼呼地冒出驚訝的聲音。
他伸手指向談若:“你就是新一任主神?!”
袁青捂住了臉。
葉竹怎麼總是慢上半拍啊!
談若凝視名為葉竹的年輕男孩,溫柔的目光彆有深意:“你就是覬覦時淺渡的人?”
“……”
葉竹“咕嚕”咽了下口水。
他怎麼感覺,好像被人拿刀比著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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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整頓時管局,主神見他們做什麼,都不是時淺渡的事情。
她也懶得管那麼多。
自己不當主神,就是因為討厭一堆破事太麻煩。
於是,她就在訓練場外座位上曬太陽看書。
主世界的知識相當豐富,集所有小世界於一身。
就連書的種類都多得數不過來。
打發時間一本本看的話,真是看個萬年也看不完,更何況每個小世界的書籍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增加。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訓練場中熱鬨了起來,新老員工們開始有秩序地離開。
談若眨眼間就出現在了時淺渡的麵前,迎麵靠了上去。
“好像又滲血了,很疼。”
他的臉色略顯蒼白,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疼大抵是真疼,撒嬌也是真在撒嬌。
時淺渡收起手中的厚厚的書本,輕輕摟住男人的腰,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撩開衣裳,果然看到肩膀的紗布之下又溢出血來,傷口猙獰。
“你稍微忍一下,我給你處理。”
上次談若打敗了挑戰者,她也威脅了一遍,確實讓蠢蠢欲動的人安分了不少。
可不是所有人都害怕時淺渡。
有一部分土著壓根不把時淺渡放在眼裡,反而覺得小世界裡的人不過就是下等人,能打敗主神那就是運氣而已,還揚言要“奪回”主神之位,順便殺殺時淺渡的威風。
“我們豈能讓一個下等人控製這個世界?”
他們當時是這麼說的。
主神挑戰是合乎規矩的,眾目睽睽之下提出了挑戰,不好找理由推脫。
所以,便有了第二次主神挑戰。
數萬年的時光裡,剛蹬上主神之位就在一個月內接連被兩次挑戰,談若還是頭一份。
可惜,那些人的算盤全都打錯了。
談若從來不是弱者,他隻是不敵時淺渡罷了。
不出十分鐘,他就毫不費力地把挑戰者按死在了地上。
麵帶笑容地殺死了對方。
“看來上次是我太仁慈了,還留人性命,從今往後我都會按照主神挑戰的規矩來,你們……懂了嗎?”
溫溫柔柔地殺人可比性格凶悍要滲人多了。
圍觀眾人當場就變了臉色。
時淺渡當場看了這次對決。
什麼“要不是你昨晚太過分,我又怎麼會受傷”啊!
分明是談若自己的打法太瘋太浪了。
他不在意對方的攻擊,不在意疼痛,對方越是傷他,他的笑容就越是明媚如春,眼底的神色與手上的攻勢也就越是陰毒狠厲。
自己的血液與對方的一同濺在臉上,漂亮的桃花眼像蛇一般吐出危險的氣息。
直到把對手無情地碾壓,笑意才漸漸地緩和。
然後,來到她麵前時,又話鋒一轉,開始說“疼”,叫她幫忙處理傷口。
肩膀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本應早就好了,但這次的傷口像是帶了持續灼熱效果一樣,不僅不容易好,還時而惡化,很難治療,這樣拖拖拉拉了一周多的時間,也沒能好利索。
現在,還在往外滲血。
“能穩紮穩打,非要不計死活地亂衝,傷口一直好不了你就開心了吧?”
時淺渡隨身帶著調配好的藥,幫他換上,動作溫柔。
“你照顧我,當然開心。”
談若往她懷裡蹭,嘴唇故意貼上她的耳垂。
他又小聲埋怨:“但你不碰我,不開心。”
時淺渡作勢要哄哄他、親吻他的嘴唇,卻在他配合的時候偏頭,在他耳畔處說道:“那也是你活該如此。”
“……”
談若真恨這裡不是自家,還有外人在。
不然,鐵定要把時淺渡撲倒在地上,纏她一陣。
他深吸一口氣,裝作沒聽清楚,眯著眼睛問:“你剛剛說什麼?”
時淺渡笑了一聲:“沒什麼。”
她知道男人聽見了,便扶住他的下巴,啄了啄那對等待她親吻的紅唇。
“這樣就高興了吧?”
沒等談若回話,走小路不小心路過兩人的袁青猛地頓住腳步,鞋底在地麵上蹭出了不小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低聲細語的溫情。
時淺渡順著聲音看過去。
隻見袁青瞪大雙眼看著他們,神色震驚又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表情,不知道是震驚於主神竟然這樣“小鳥依人”,還是震驚於殺人不眨眼的時淺渡竟會這樣溫柔平和地對待彆人。
總之,這兩個,哪個拿出來都能把二十多年前時管局那幫人嚇個半死。
被時淺渡看了一眼,袁青猛地回神,話也不說“蹭”地竄走了。
他尋思,不會是他一把年紀出現幻覺了吧?!
那可是時淺渡啊!
不論怎麼勾引,都無情無心、不會愛任何人的時淺渡啊!
時淺渡瞧著他的背影,無奈又好笑地聳了下肩膀。
她其實挺想跟袁青說一聲的。
她不是隻愛她自己。
她是最愛她自己。
愛惜自己,才能擁有愛人的餘力。
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
深冬時分,時間不早了,天卻才蒙蒙亮。
談若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窩進身邊人的懷裡,腦袋輕車熟路地往她頸窩處紮。
他的睡眠比過去沉了不少,但還是醒的偏早。
不出兩分鐘,他便打了個嗬欠,睜開雙眼。
一抬眼,看到的便是頻頻出現在他夢中的那張臉。
關於父母的夢,他已經很少做了,全被她占去了位置。
真霸道呐,不僅占據了他清醒時的大部分注意力,就連夢境都不放過。
他注視時淺渡半晌,在她頸窩蹭了蹭。
接著,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想再多眯一會兒。
誰想,時淺渡被他不小心弄醒了。
她嘟噥:“又這麼早醒了啊。”
“已經不早了,七點多了。”談若調侃她一句,“自從不用你到時管局做任務,真是比過去懶惰了不少。”
時淺渡揉了揉眼睛,還沒徹底清醒。
她挑眉:“要不我還去正常工作做任務?”
“……你敢。”
談若脫口而出,又馬上反應過來,她有什麼可不敢的。
好在主神能力在他的手裡,他可以不允許時淺渡通過時空傳送。
修長的手指一搭沒一搭地撥弄時淺渡的頭發,他笑問:“怎麼,是不是又想去小世界裡找個彆的小情人去逍遙快活了,嗯?”
“我說是的話,你是不是就信?”
“哼。”
男人涼涼地低哼,聲音很冷,卻也有嬌態。
他冷不丁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扯遠了一句:“對了,又到了時管局需要從小世界提拔新人選的時候了。”
時管局每隔五年都會從小世界裡選拔最優秀的人才來到主世界工作。
時淺渡迷迷糊糊地帶著困意“嗯?”了一聲。
“怎麼了?”
“嗬……”
談若低低柔柔地笑了幾聲,柔軟的眉眼中有一瞬的陰翳閃過。
他去抱時淺渡:“抱我。”
時淺渡莫名清醒了不少。
縱使男人什麼也不說,她也明白了什麼。
她無奈地笑著起身,熟練地把人抱了起來。
男人的雙臂立刻勾住她的脖頸,那麼親昵,那麼依戀。
在溫熱的懷抱中前行十餘米後,他被輕輕地放在了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麵上。
腰間的手還未鬆開,他被人用膝蓋一抵,就張開了雙腿。
【為啥發出去還啥事沒有的章節,修改一下作話就鎖了啊!衣服穿的好好的,沒摸沒動作,就抱著親了兩下,舌頭都沒伸,咋就鎖了,我不懂…】
時淺渡靠在他兩腿之間的台麵上,手臂環著他的腰。
稍微收攏手臂,便讓人緊緊地靠著自己了。
她揚頭親了親男人的嘴唇,帶著一股柔軟的暖意。
男人則用手臂搭著她的肩膀,閉上雙眼感受她的親吻。
時而動動唇,小心地回應幾下。
晨時的擁抱與親吻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成了幾乎變為慣性的必修課。
不似夜晚那樣極儘纏綿,而是溫馨的、充滿情趣的簡單親吻。
嘴唇的觸碰,相互感受對方的存在。
這樣並不深入的接觸,兩人也能氣氛極好地膩味個十幾二十分鐘都不嫌多。
談若沒想到時淺渡會真的順著他的意思,每天早晨樂此不疲地從床上抱著他來到洗漱間,既不強勢索取,又不動手動腳,隻保持著輕輕觸碰嘴唇的親吻或是停留在脖頸耳後的簡單親吻,還會好聲地哄他,說兩句逗弄人的情話,滿足了他提出了一切要求。
這讓他十分享受。
早晚是不一樣的情緒流動。
但都叫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歡時淺渡了。
或者說是愛。
他也覺得自己每天都溺在對方的寵愛之中,被人捧在掌心,擁在懷裡。
就連他過去頻頻出現的不安之感,都消退了許多。
他已經好久沒有被打破那抹平靜與安寧了。
今天除外。
隨著時淺渡溫柔的動作,談若眼底蔓延的陰翳漸漸回縮,直至消失不見。
他垂下眼眸,好似變得乖順又溫柔。
偏頭往前親了親,輕輕咬了下她的嘴唇。
時淺渡掀起眼皮,笑看了他一眼。
“今早不會又要擦槍走火吧?”
兩人早晨一般隻會浮於表麵地親親抱抱,溫溫馨馨地膩味一會兒,基本不會真的越線開戰。
但也偶爾會一不小心地出點小差錯,又滾回床上賴到了中午。
談若靠在時淺渡身上,反複親吻她的耳朵和脖頸:“你以後真的一定要回到小世界裡輪回,體驗不同生活嗎?”
“我隻是小世界的人,世界的運行規則不就是這樣的嗎?”
時淺渡有些意外,男人已經很久沒有提過這件事了。
她環著談若的腰,問:“怎麼突然又說起這個?”
談若搖了搖頭。
他笑說:“你要是有什麼貪念就好了,也好能拿捏你,讓你不要從我身邊離開,哪怕隻有一時半刻,總歸我會想辦法讓你不必輪回,一直與我生活在主世界的。”
“偏偏你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貪,非要去小世界裡輪回。”
時淺渡見男人的眼眶不知不覺間紅了一圈。
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但都很招人心疼。
“有的人,為權欲而生,有了權力才會高興;而有的人,就隻想隨心所欲,自由了,也就快樂了。我隻是去不同的世界裡體驗生活,又不是移情彆戀。”她頓了頓,抬眼直視談若,“還是說,你之前說什麼不同的世界,喜歡同一個人,都是騙人的?”
“當然不是。”
談若斂了下細軟的眉,用眼神狠狠的地嗔她。
他認真道:“我會證明給你看。”
時淺渡眉眼一彎:“好。”
“我不管到哪,都隻會喜歡你。”
“好。”
“你也要跟我一樣,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好,都依你的,主神大人。”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