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時管局與結局4 少給我動手動腳。……(2 / 2)

時淺渡看他片刻,散漫地哼笑一聲。

好吧,她承認,他們確實有時候挺像的。

就比如,他們笑得越燦爛,說的話就越狠,做的事就越絕。

她沒接話茬,轉而說道:“我上次有事忘了問,最後一個問題,你既然知道主世界中那麼多外人不知道的事,那我問你,過去有沒有人做過人體實驗?”

“……”

男人很意外,眼睛睜大了一點兒。

他低喃:“你連這個都知道了。”

他似乎總是能想起從前的什麼事,短暫地陷入某些回憶中。

沉默一陣之後,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麼,答案是,沒有。”

時淺渡擰了下眉頭。

她盯著男人多看了幾眼。

“多信你一次。”

她轉身想走,長靴踏出一片漣漪,突然反應過來,她想走還走不了。

“你想離開嗎?”

男人了然,衝她伸出手掌。

鎖鏈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離開前,抱我一下好嗎?”他溫聲說,“就像從前一樣。”

時淺渡一頓,像從前那樣抱他?

她才不記得自己做過。

“讓我離開。”

男人沒動,繼續用那雙紅撲撲地桃花眼倔強地盯著她。

眼眶還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

時淺渡真想推推眼鏡,自然地避開一下,可惜她沒有眼鏡。

到底是跟誰學的、怎麼知道她對這種表情最沒抵抗力啊!

兩人僵持住了。

就在男人以為她要上前擁抱的時候,時淺渡彎腰在他麵前,頓住了動作。

“對了,我記得你上次說,是主神殺了你的母親,這又是怎麼回事?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一說,或許我能幫上你的忙呢。”

男人臉上期待的笑容漸漸落下,消失不見了。

他的呼吸在不經意間變得粗重了些,像是被引發了不好的回憶。

停頓了好一陣,才終於抬頭看向時淺渡。

半長的發柔順地散落著,隨著他的動作,掃過那張柔美無暇的姣好麵容。

“人們都以為,新生的孩子沒有記憶,至今他都以為我一無所知。”他語氣平淡而柔和的敘述,安靜得要命,“可惜他們錯了,我能調取出那段畫麵來,我從小就知道那人是怎麼在我出生時、在我的麵前逼我母親自殺的。”

他的唇角一直擒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但笑意盈盈的眼底不自覺摻雜了淒清之感。

一切仇恨與厭惡都掩蓋在了那張保持笑容的麵具之下。

“他全知全能,就連未來的事都能提前知道。”

“我過去一直不相信,覺得他隻是找個借口殺了我母親罷了。”

說到這兒,他掀起眼皮,直直地與時淺渡對視。

“但是現在,我相信了。”

時淺渡心頭一跳。

她記得,這人好像是說過什麼“那人應該已經意識到自己殺錯人了”。

所以,主神想殺的人應該是她,但錯殺了他的母親?

這還不是血海深仇?!

可男人的表情,真是不像跟她有仇。

一丁點兒恨意和埋怨都沒有,反而一如既往地繾綣。

那眼神,黏的要拉出絲兒來似的。

“我上次隻是提了一句,你竟然一直記得。”他眼中重新染上了溫度,眉眼彎彎,“看來,你還是關心我的吧。”

時淺渡眯起雙眼:“你母親被錯殺,而應該被殺的是我,正常人怎麼都會對我有所怨恨吧,覺得當時死的如果是我就好了……可你這個反應,看著真是可疑啊。”

“殺我母親的又不是你,我為什麼怨恨你呢?”男人平靜地開口,“況且,是我——”

說到一半的話,被他掐滅在嗓子眼裡。

抿抿嘴唇後,他鬆了口氣,又似是想起什麼,溫柔地翹起了嘴角。

笑得異常柔和。

他停頓片刻後,輕聲說:“有些事情我說出口就會死,如果你夠聰明,現在你知道那麼多事情了,應該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時淺渡“唔”了一聲,腦子還是有些亂。

這要是說沒想明白,繼續逼問他,豈不是就是說她不夠聰明?

切,這個男人,這不是故意堵她的話麼。

“對於你母親的事,我聽了很抱歉,想來你心裡是很痛苦的吧。你不因此怨我,倒還算你有點兒理智,是個明事理的人。”

時淺渡能看得出,男人在說起母親時,表情雖淡,但背後的痛苦是真的。

她上前,第一次頗為柔和地揉了揉男人的頭發。

“如果你真的從未害過我,看在你跟我說了這麼多的麵子上……到時候我幫你報仇,怎麼樣?”

男人微微發怔,任憑她隨意在腦袋上蹂.躪。

漂亮的桃花眼注視著眼前人,說不出的歡喜眷戀。

“我知道你肯定會的。”他柔聲開口,“主神全知全能,自然是不會出錯。”

他第一次正正經經地稱呼“主神”,聲音那麼溫柔。

溫柔得能叫人莫名打個冷戰。

時淺渡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掃過男人蒼白的麵色。

他與往常一樣,眉眼婉柔地笑著,但臉上透著疲倦。

有些發絲被薄薄的冷汗浸濕,貼在額側。

看來這穿行世界的能力真的很消耗他的精神與體力。

“行了,看你自己都這樣虛弱了,還不讓我離開?”她象征性地幫男人理了下略顯淩亂的頭發,“彆到時候仇還沒報,你自己先死了。”

“不會的,你不用擔心我。”

男人衝時淺渡擺擺手,下一刻,純白的世界中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沒有聲音,沒有人氣。

一個人沒入了無儘的純白虛空裡。

那副光潔貌美的麵容上漾起笑意。

唇角的弧度擴大,顯得越發柔順無害了。

-

時淺渡回到豪華宿舍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

她打開屏幕,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條條地重新列了一遍。

關於她的記憶,關於那個男人,還有袁青他們那幫前輩對她恐懼的態度……

心頭好似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了。

可就是話到嘴邊說不出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特麼難受了。

她敲了敲腦袋。

就在這時,收到了局裡統一的自動提示。

袁青順利完成任務,已回到主世界。

時淺渡的眼睛亮了起來,立刻挑起沙發上的外套,一邊穿上一邊大步往外走。

她肯定自己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就差那麼臨門一腳。

隻要再給她一點點的提示就足夠了!

於是,袁青剛剛走進醫療中心的大門,就被她堵住了路。

“你這是……”

袁青被時淺渡火急火燎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本能地後退。

“老袁,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怕我?”

時淺渡抓住他的手腕,盯著他,不讓人有半點逃脫的機會。

她認真起來,那雙鳳眸是很可怕的。

袁青下意識地躲避視線,額頭上浮出了冷汗。

他說:“我沒怕你,我這剛做完任務,你讓我體檢,行不行?”

“不行,我要的就是一個你怕我的理由,這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嗎?”時淺渡的臉色沉了下來,更叫人害怕了,“一句解釋都不能說嗎?”

“我真沒怕你,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袁青的鬢角染上了汗水。

他板起了臉:“做完任務不體檢是很危險的,你非要這樣嗎?”

醫療主任聽見兩人的聲音,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他看出氣氛不對,當和事佬道:“哎呀,都是老同事了,有什麼可吵的呀?時姐,時姐,你先讓老袁做體檢,以防萬一嘛。”

時淺渡不忘白過去一眼:“誰是你時姐,不是說過差輩兒呢嗎?”

“是是是,小時,這樣總行了吧?”主任繼續勸,“有什麼事咱心平氣和坐下來聊嘛,是不是?”

“我就問老袁一句話。”

時淺渡站在原地沒動,但攥著袁青手腕的力氣放輕了些。

她聲音平和,緩緩地一字字說地特彆清晰:“我隻想問,為什麼你們那幾屆人都怕我,為什麼你會跟葉竹說,我隻愛我自己。”

袁青的瞳孔微縮。

他實在沒想到,時淺渡聽見了他壓低聲音的“壞話”。

有什麼記憶從腦子裡一閃而過,他抖了一下。

時淺渡就是隻愛她自己。

無論到什麼時候,他都很難改變自己的看法。

袁青對自己背地裡說的壞話不解釋也不推卸。

他隻是麵色凝重的思考了幾秒,終是歎了一聲,無奈地開口。

“可我如果說出來,就會死。”

時淺渡動作微頓。

這個說法,倒是跟那個男人說的一樣。

看來,兩人都不是哄騙她,是真的因為某個“契約”而不能說出口。

“老袁,我沒有要為難你的意思,你可以側麵告訴我一點兒,不用說的太直白,其他的我自己會去想。”時淺渡鬆開抓著袁青的手,幫他拍了拍皺巴的衣料,“如果你真的什麼都不可能說,我有的事實在是想不明白,就隻能去找主神當麵問清楚了。”

她此時話語平穩,悠哉悠哉的,就更方才認真的樣子隻是個錯覺。

薄薄的唇輕飄飄地往上翹起來。

她笑了笑。

“你應該是知道我的,要是我真的生氣了,絕對會把主世界鬨得一團亂,所有人……”

她湊到袁青的耳旁,壓低嗓音:“都不會好過的。”

袁青渾身都僵了。

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嘴唇開始打顫。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控製不住地往後躲了兩步。

努力平穩了十餘秒的時間,才恢複了些。

“就這麼說吧。”他避開時淺渡的視線,斷斷續續地艱難開口,“如果你被一個人反複折磨,異常殘忍地殺死了很多很多次,你也會怕的。”

“……”

時淺渡頓時覺得心口直疼,不打麻藥被當做實驗體的記憶翻湧起來。

即便隻是很短暫的一段記憶,幻覺般的疼痛卻讓她倒抽一口氣。

她的呼吸也開始粗重了。

四周的一切都模糊又清晰,時間變得緩慢。

有一種迷幻又暈眩的感覺竄進腦海。

她有了一個猜想。

大概是幾乎等同於真相的猜想。

這個很容易證實,隻要——

她沒有回話,立刻動身,不出一分鐘就來到了時管局的資料室,用關鍵詞在萬千小世界中搜查某個具體內容。

輸入“未來世界”、“山穀”、“研究中心”幾個字,很快就找到了一幅資料圖。

圖片中,是一座坐落在山間的高科技研究中心,而懸崖之下,是一個深深的山穀。

跟她“夢境”中的山穀一模一樣。

隻是,這個山穀中沒有堆積成丘的遺骸。

時淺渡停在空中的手指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她呼吸緊促,喉嚨發哽地吞咽了下。

一切都明了了。

她明白了。

為什麼她從小在時管局長大,每一年的記憶都沒有缺失,卻莫名多出了一些無比真實的片段,為什麼身為前輩的同事尊敬她卻也懼怕她,為什麼記憶裡會出現孩子抱住男人手臂的畫麵、會有強迫彆人親手解剖自己兒子的場景……

那些“夢境”不是假的,是真實存在過的,但也不是她被“抹去”了記憶。

而是,那些記憶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她的頭腦中。

她是從小在時管局長大沒錯。

她輕輕鬆鬆地融入主世界的生活,受時管局局長的照拂逐漸成長。

她接受時空管理學院的教育,一件件地完成任務,受人追捧。

所以,“她時淺渡在時管局出生”這件事,板上釘釘一樣深深地刻在她的頭腦中,成了無需思考就毋庸置疑的事實。

她所做的思考,都是基於這個前提的。

她太堅信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才總是有一塊拚圖錯了位,一直沒能把邏輯捋通順。

原來,從根本上就錯了。

她把一切的猜想與推斷,都建立在了完全錯誤的基礎上。

嗬,還真是。

那個男人還真是沒騙她。

他是主世界的土著。

而兩人纏鬥的畫麵,不是“時淺渡”任務成功殺死了他,而是他任務失敗被“時淺渡”殺死。

被人從小世界中帶到主世界的任務目標,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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