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浣月忍不住笑了起來,隨手收著棋子,說道:“天色不早了,你該......”
裴暄之適時給她添了一盞酒,含笑說道:“我黃昏時見過孫夫人之後出去轉了轉,順便給師姐買了些首飾,還有長安近來賣得最多的話本。”
顏浣月問道:“什麼話本?”
“《既入明德》,好像說的是明德宗弟子問世所見之事。”
顏浣月瞬間來了興趣,眼底光輝熠熠,“拿給我看看。”
裴暄之遞出一本用雲錦包得方方正正的書,顏浣月打開第一頁之後,就有些停不下來了。
這本書明顯並非明德宗弟子所著,也不是出於靈修界,大約隻是凡世杜撰,但勝在曲折複雜,引人入勝。
書並不厚,但是慢慢酒勁逐漸上來,她最後有些微醺,看不快,索性選擇明日醒來再看。
合上書頁,見棋盤上放著一個錦盒,裴暄之已半倚在身後的軟枕上,和衣睡了過去。
顏浣月放下書打開錦盒,其中釵環首飾,當真是琳琅滿目。
她合上錦盒去床上抱了一床被子過來
,將小幾挪到榻邊,輕聲喚道:“暄之,你躺下好好睡著。”
裴暄之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繼續沉睡。
顏浣月怕吵醒他,隻能先將被子蓋在他身上,俯身之時,一縷若有似無的冷香從他衣襟鑽出,輕輕地勾撩著她。
微醺之中,她也著實有些硬要真真實實嗅一下的勁頭。
這家夥就算不是在散香,也真的好香。
她看著裴暄之纖長的睫毛靜靜地在臉上倒映下一片陰影,許久沒動掀動過,這才悄悄靠近他。
隻是還未靠近他,裴暄之似乎是感到有人接近,頭先往一旁偏了半寸,這才微微睜開眼,睡眼惺忪,朦朦朧朧地說道:
“浣月姐姐......”
想偷偷嗅一下就被抓到了,顏浣月無奈地閉上了眼睛,輕輕拍著他的肩,低聲說道:“我來給你蓋被子,你好好睡吧。”
裴暄之躺在錦被中,極為困倦地闔上雙眸,輕聲呢喃道:“多謝......”
話還含在口中,人卻已經睡過去了。
見他躺在這裡這般無知無覺、毫無防備,顏浣月不免有些鄙夷自己,幸而她也隻是想聞聞香氣,從沒想著為非作歹。
她起身去洗漱之後,滅了燈燭規規矩矩地躺到床上吃了顆守元丹,而後背著書直到睡著。
第二日一早,她剛起身,就聽帷帳外裴暄之下榻時衣料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撩開帷帳,見裴暄之正立在榻邊扣著腰間玉帶,一見她便笑道:
“不想昨夜竟在這裡睡下了,今日放了院中人回家過年,我去跟管家說說,一會兒我帶飯回來。”
說著便取了鬥篷披上出了門。
顏浣月洗漱後剛剛將昨夜的棋盤收拾了,就聽門外有人喚道:“顏夫人可在?”
顏浣月出門一看,見是陸嫣,便先將她請進來倒了杯茶。
陸嫣不好意思地說道:“原該昨日為阿暄和你接風洗塵,但因我母親的病,耽擱了,母親昨夜吃了藥好了許多,我來是想問阿暄的意思,是放在今日,還是如何。”
顏浣月坐在她對麵,含笑道:“二姑娘一來便是喚我,自然知曉裴師弟不在,陸家的事我並不熟悉,還是等他回來你再問吧。”
陸嫣憂心忡忡地抿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有時會有些怕他,你們是夫妻,若是夫人的意思,他也會不同意嗎?”
顏浣月搖了搖頭,說道:“我做不了他的主,而且他體弱多病,也甚少與人爭執,姑娘為何怕他?”
陸嫣歉然一笑,“或許隻是我的生性膽小吧,自聽說阿暄是妖物,我就總是戰戰兢兢的,其實他從未做過什麼……實在沒想到,我以為他很願意聽你的話呢。”
特意放了滿院人的假,不是為了單獨待在一起,難道還能是有什麼謀劃怕彆人聽見看見?
陸嫣不禁深深看了顏浣月一眼,聽聞昨夜阿暄在她沐浴時進去,沒一會兒就被趕出來,還吐了血。
說明他挨了頓打,而且這女子定能製住他。
分明是能打得他一個字兒都不敢多說的人,這會兒又說做不了他的主,實在太奇怪了……
阿暄好好的天衍宗不待,回到這個以前待他也不怎麼樣的家做什麼呢?
顏浣月看著陸嫣有些失神的目光,總覺得她那雙眼睛中的光鈍鈍的。
這一會兒的功夫連幾句話都沒說完,她就走神了好幾次,著實有些異常。
顏浣月不禁輕聲說道:“或者等他回來我問問他,然後給二姑娘回話,可好?”
陸嫣看著她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而後才像是忽然回歸正位了一般,回道:“也隻好如此了,多謝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