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醫堂的人這會兒大多都還在膳堂那邊用飯,顏浣月在醫堂的幾座綠蔭盈盈的院子轉了轉。
見西院的一間撐著窗子的明堂內,一女子正極為認真仔細地觀察著桌上籠子裡兩隻紅眼雄雞在互相啄咬。
女子邊看還邊在桌上堆著的一堆紙上飛快地記錄著什麼,邊記邊感歎道:
“天天白吃白喝,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我看柳師妹養的那隻小笨雞一招能乾廢你們兩個,能不能爭點氣讓我下午贏些點心回來!”
顏浣月稍待了一會兒,見那兩隻公雞啄得差不多了才敲門喚道:“楚長老,我來看看傷病。”
大門徑自打開,顏浣月提裙,邁進門口那片被眼中槐葉分散的斑駁光影裡,滿身的陰影與明光廝纏混鬥、交織不清。
楚白衣仍站在桌邊看著雞打架,用手中小毫指了指,示意她坐到北窗下。
“怎麼回事兒?”
顏浣月坐在椅上,雙手捋了一下裙擺,應聲答道:“自昨日起,覺得神魂劇痛,昨夜在藏書閣看書至子時,還出現了幻覺......也不知是不是幻覺。”
楚白衣終於回過頭來,一雙清麗的眼睛含著點笑意打量著她,說道:“是你幻覺了還是我幻覺了?你竟然會在藏書閣看書到子時?”
顏浣月可以向韓霜纓說以後想要好好修煉的話,因為韓霜纓算是她的師長,可麵對彆人她就難免有些含含糊糊,“要檢查的,多少得背一些。”
楚白衣放下手中小毫,掐訣淨手後又往手上倒了一點數種草藥煉製的藥液在手上塗抹了一遍。
走到顏浣月身前,抬手往她眉心一點,一道清澈的氣息散進她靈台處,滌魂洗魄般的清爽。
“你這神魂康健著呢,隻是身上不知從哪裡沾了些死氣,不過問題不大,傷不到你,好好修煉就能消散,或者你若知曉是誰的死氣,給事主供奉些東西消散消散便是。”
顏浣月問道:“長老不若再看看,是我沾染彆人的,還是我自己的......”
楚白衣“嘖”了一聲,嗔怪道:“你這孩子,瞎說什麼,若是你自己的死氣,你還能坐在這裡?一天天五迷三道的,淨說些亂七八糟的傻話。”
雖那麼說著,卻還是以靈力探查她的靈台之處,最終搖了搖頭,說道:“彆太擔心了,怎麼可能是你自己的?”
顏浣月又問道:“若是我自己神魂裡生出的死氣,那我若與人換心契,會不會傷到他?”
因見她年紀不大卻又這麼認真地問這種事,楚白衣怪笑一聲,最後竟在她肩上推了一把,道:“你這丫頭,還怪知道心疼人的,這種事這麼明目張膽地說,哈哈哈。”
顏浣月繼續追問道:“若我真生了死氣,會傷到與我結契之人嗎?”
楚白衣說道:“自然不會,就是真死了,死氣纏身,為結道侶的心契亦可用,那種至純至潔之物,怎會為死所阻?”
顏浣月心裡有了數,便不說話了。
楚白衣抬手憑空一抓,一個白瓷瓶從西牆邊的木架上飛入她手中。
她將瓶中靈液倒在顏浣月包著白紗的十指上,又輕又快地取下她指上的白紗,絲毫不曾粘連血肉,顏浣月隻感到一點點刺痛而已。
楚白衣一邊幫她十指上藥,又順便給她被木屑刺破的掌心和指腹上了藥,邊包紮邊說道:
“看來這死氣還挺嚴重的,折騰成這樣子你這傻孩子倒也是好忍頭,一會拿些守元丹回去,每日睡前一粒......若是墨顯宗的詭門還在......”
話還在口中,又突然回首看著門邊,不一會兒,門外有人在開著的門扇上叩了叩。
顏浣月抬頭,見薛景年沐著一身晨光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明晃晃的抓傷。
“楚長老,我傷了臉,來拿些傷藥。”
楚白衣好奇又驚訝道:“這傷是怎麼說來著?”
薛景年一本正經地說道:“與同門比試時,對方耍賴,不好好比,隻想撓我。”
楚白衣迅速幫顏浣月包紮好,著急去看兩雞鬥毆,說道:“現在這些小弟子們啊......傷藥你自己去取便是。”
薛景年目不斜視地走到西牆木架邊挑了一瓶藥收進藏寶囊中,又恭敬地說道:“楚長老,弟子先告辭了。”
楚白衣隨意點了點頭。
等薛景年走了,顏浣月也起身告辭。
拿了一瓶守元丹剛走出醫堂的範圍,拐進一處林木蔥鬱的小路時,薛景年就站在前麵一顆銀杏樹下等她。
見她過來,薛景年雙手抱臂,輕聲嗤笑道:“你除了會哭,會張牙舞爪之外,還有什麼能耐?抓傷了我,不知來賠禮道歉,竟還對我視而不見。”
顏浣月咬了咬牙,她眼下敵不過薛景年,也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與情緒。
與其同這專司招事撩非的少爺廢話,還不如去心字齋多看兩頁書,多運轉一下功法。
“你手怎麼傷的?”
顏浣月沒搭理,沉默著走過薛景年。
他幾步追上來擋在她麵前,質問道:“顏寶盈,你真當看不見我?你看不出來我昨日是讓著你的嗎?你連我都不如,若真跟虞師兄成婚將來修為不足被他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