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喜訊 康熙雖然一時上頭問了一句,……(2 / 2)

“這外邦牛奶你就甭想了,聽說這牛跟豬不一樣,難伺候得很,草料不新鮮了、天氣冷了、或是牛圈裡濕了臟了,還鬨病呢!這嬌貴得很,也就皇上能養了。”

“可惜了,可惜了。”閒漢們撫著膝蓋感歎。

胡亂又扯了會兒閒篇,閒漢甲眼尖見斜對麵街上八爺府的角門開了,走出來個衣帽簇新乾淨的小廝,那閒漢立刻道:“都彆說了彆說了,來活了!”

他們這些閒漢聚集在飯莊附近,都是清朝的“外賣員”,幫著跑腿買東西、送東西,收幾塊銅板,像碼頭上、城門口這樣的人就更多了,那就是幫人扛包、扛行李的,那就是苦力中的苦力了。而這幾個就是專門幫貴人們點菜送餐的,因此拾掇得格外乾淨,見著那小廝也是滿臉堆笑,他們常在這附近廝混,每個大宅子的門房都混得精熟。

眼前這個小廝就是八貝子府上的門房,常出來使喚他們。

“哎你們幾個!”小廝傲慢地仰著頭,“過來!你們誰跑一趟新豐樓,要三道白菜燒紫鮑、油爆肚絲、杏仁元宵;再來個人去鴻興樓……還有……”謔,好家夥,將京城裡最好的八大樓都點了個遍,從東到西,這腿都能跑細,不過這幾人知道這一準是九爺九阿哥要吃的,九爺天天都在八爺府呆著,愛吃愛玩,出手也闊綽,這幾個閒漢分彆背下了菜色,果然那小廝就甩過來一吊錢:“等東西送到,再給一吊錢!腿腳麻利點兒,主子們都等著呢!錢你們自個分去!”

閒漢甲乙丙平分了銀子,抄起扁擔和炭底食盒就分頭跑了。

門房又鼻孔朝天地邁進了角門裡,一屁股坐在倒座房最外頭的門房裡,從桌上抓了把炒得焦脆的豆子來吃,斜著眼瞥了眼還候在門房裡那模樣邋遢的道士,從鼻孔裡不屑地哼了一聲,也不給人上茶,也不理會,自顧自的吃著炒豆子。

張明德昨日已經來過一回了,正是那會兒在水閣見了八爺、九爺和十爺一麵,可惜他什麼都還沒說呢,八爺就晾了他,說是工部來了人,立刻就要出門去衙門,於是幾位爺不得空了。

張明德還在八爺府上等了大半日,他這樣想來投八爺的人很多,門房也不趕他,就讓他坐,而他這一坐就到了晚上掌燈時分,八爺才匆匆回來,但聽說後院裡八福晉拿馬鞭把皇上新賞賜給八爺的格格給打了,八爺忙著勸架,這下更不得空見他了,於是張明德隻好又灰溜溜地回了道觀,但他沒氣餒,今兒一早便又來了。

他實際上心裡也愁得慌——他小命被人攥在手心裡了,人家說了,非得他想方設法把自個薦到八爺門下不可,否則取他的命就跟切瓜菜一般容易。而且他身上的盤纏也不多了,再拖下去隻怕要露宿街頭了。

張明德歎了口氣,又開始在心裡默默地背幾個阿哥的生辰八字、性情模樣,還有生了幾個孩子、有幾房妻妾,近來都遇著什麼事……雖然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但他還是每日都會背上好幾遍——他並非京城人士,是打南邊來的道士,進京城裡不過幾日功夫,見了什麼人、在戲園子裡怎麼湊巧遇著十爺進而給他相麵的,八爺若是要查都能查個清楚明白。他來曆這樣乾淨,結合他江湖騙子慣用的話術,打算憑著這份“神異”來取信八爺。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明德在八爺府上等得直打瞌睡,那門房叫人去買的好酒好菜都送回來了,幾個爺也沒回來,他這才知道,這是底下奴才借著主子的名頭買來自個享用的,隻見那門房接過酒菜,顛顛地熱了酒去孝敬住在裡頭值房的總管了。

這當八爺的奴才過得倒比外頭的官還舒服呢。他想。

被張明德心心念的八爺正在良妃住的景陽宮裡陪良妃說話。景陽宮是東六宮裡最偏僻的院落,原來是康熙用來儲藏圖書的地方,後來良妃晉封為妃,便又略微修整給了她居住。良妃年輕時美貌驚人,如今也已色衰愛弛,皇上已不大寵愛她了,這宮裡便顯得更安靜了,胤禩進來的時候就看著額娘披著素白繡梅的披風一個人站在簷廊下看雪,清清冷冷,好似跟這茫茫的雪色都要融在一起了。

胤禩急忙走上前來,握住了良妃因常年做繡活而有些粗糙的手。

“慢點,雪滑。”良妃見著兒子便喜笑顏開,她的家人早就在當年那風波中被處死乾淨了,如今唯有胤禩是她在這飄然的人間門唯一的指望與牽掛,在等胤禩進宮看望她之餘,她隻有抄經、撿佛豆,倒不是裝樣子,而是想給胤禩積福。

望著額娘,胤禩也知道良妃心中所想,不由在心中想,可惜八福晉多年都不開懷,即便得了個格格也好,送進宮來陪伴母妃,或許她也不會那麼寂寞了。

母子連心,八爺府上昨日的風波也傳進了良妃耳朵裡,良妃是個溫和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人,對兒子也是如此,猶豫了會兒才道:“那格格如何?傷得可重?好歹是你皇阿瑪賞的人,你要多勸解郭絡羅氏,日後萬不可這樣肆意妄為。”

胤禩歎氣:“兒子明白。”

想到八福晉因他臨幸侍妾就大打出手,胤禩也有些頭疼。他不過是想要子嗣罷了,那些妾室細論起來都不算人,回頭生了孩子抱給八福晉不就是了,她怎麼就想不明白?如今兄弟裡頭隻有他膝下空空,老十都有三個兒子、十三有了女兒、老十四都得了長子,不僅皇阿瑪著急,他自個也著急。

當初太子爺、老三、老五都將太子妃和三福晉、五福晉當擺設,且時常為了福晉頭疼,胤禩心裡還笑話他們,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是這樣。

這事兒既然傳進了宮裡,胤禩便想著還得去乾清宮給康熙替八福晉請罪才是,否則被其他人遞了進去,就不一樣了。在宮裡陪了良妃一整日,給額娘畫了一把扇子、陪她抄了一卷經,又一並吃過飯,這樣與母親相伴的恬然時光竟過得十分快,轉眼就要出宮了,便辭了良妃,囑咐她要勤添衣,過幾日再進宮瞧她,便順道拐去乾清宮。

走到半道上,卻遇見了梁九功,他領著一溜小太監,捧著許多禮器、貢物,聲勢浩大地往東而去,胤禩一見這東西就知道是冊封妃嬪用的,如今宮裡除了四妃、宣妃博爾濟吉特氏、平妃赫舍裡氏,都是些小答應、小貴人,皇阿瑪雖然寵愛,卻不大掛在心上,便有幾分哪個年輕妃子能讓梁九功親自傳旨的好奇?

梁九功也遠遠就見了胤禩,忙停下來見禮:“奴才見過八爺,八爺吉祥。”

胤禩笑道:“宮裡又有喜事了?梁諳達往哪兒去呢?”

梁九功笑容更盛了:“八爺好眼力,叫您說著了,這旨意是傳給毓慶宮程佳側福晉的,她有個親弟原任翰林院編修的,年前被張英大人舉薦,任了江南道禦史,正好立了個大功,消息剛傳回來,皇上龍心大悅,念著程佳側福晉多年為太子爺開枝散葉、育子有功,代掌宮務事事妥帖,太子妃又多病不能主持宮務,便要晉程佳側福晉為太子嬪,好替太子爺分憂。”

說完,梁九功便喜滋滋地行了禮,遇著毓慶宮的好事,他比誰都高興,他有旨意在身不能耽擱,胤禩擺擺手就讓他走了。

清朝有十五道禦史,大多都是滿漢各一人,唯獨江南道禦史是滿漢各三人,各道禦史大多從翰林院、內閣、六部等衙門裡平行調動,說起來不算升官,隻是找個由頭把人扔到地方上曆練曆練,回頭再調回來才能晉升,與諸多王公朝臣相交深厚的胤禩深諳這其中的貓膩,這程懷章他也略有耳聞,是個有才之人,但因他是太子一係,胤禩並未有深交。

隻怕這是太子爺想用程懷章,才找了個空把人塞過去了,不過一步閒棋,回頭預備讓他回京任更重要的位置罷了。畢竟禦史這位置不好當,也隻有五品而已,若非有太子爺這樣的靠山,這種“升遷”路是翰林院官員避之不及的。

誰知,這程懷章還把禦史這種得罪人的活乾出了名堂?胤禩倒真的升起了一點好奇心,不知立下多大的功勞,才能讓皇阿瑪高興得連他在宮裡的姐姐都得了好?要知道,程佳氏哪怕抬了旗,根子裡也是個漢人。

皇阿瑪的脾氣誰不知道?那是多固執己見的“老滿洲”脾性啊!能下這決心,這功勞是小不了的。果然,這家裡的男兒建功立業比什麼都管用,可惜八福晉的娘家安親王府隻剩了花架子,她也沒什麼得力的兄弟能替他爭臉麵,胤禩歎了口氣。

之前石家倒了、索額圖死了、赫舍裡氏當起了鵪鶉,胤禩背地裡還高興地喝了酒,誰知格爾芬還能回來?誰又能料到太子爺身邊還能躥起來一個程家?

真是時也勢也。胤禩有些嫉妒,他怎麼沒這樣的好運道呢。

胤禩加緊了腳步往乾清宮去。

而宮外納蘭府也極為靈通的知曉了程懷章的事情。

明珠本在花園裡頗有閒情逸致地畫雪中仕女圖,聽聞這消息,立刻甩了筆,把還在衙門裡的兒子揆敘叫了回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沉著臉深思。

揆敘騎馬急匆匆地趕回來,進門時帽子都歪了,就見明珠背手站在堂屋裡,似乎已經這樣站了許久了,見兒子回來,他轉身對兒子遺憾地搖了搖頭:“事不可為了。”

他還沒弄明白明珠的意思,就聽他又道:“揆方是額駙不能離京,過幾日我就請皇上給你個外放的任,遠遠離了京城這一攤子渾水,或許我們納蘭家,日後還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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