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變故 程婉蘊和劉側福晉出來,看見……(2 / 2)

程婉蘊在觀察餑餑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一陣視線,她似有所感,抬起頭來。

殿內筵席除了最高、最中央的康熙專座,與他並列但在丹樨下的還有兩列獨立的位置,左邊是皇太後,右邊是太子,由此分列開了兩片不同區域,左側以皇太後、鈕祜祿貴妃為首的是後宮妃嬪區域,右側以太子為首的是皇子、近支宗室親王、郡王及其家眷的區域。

皇子王公們占了右側區域前半部分,家眷都在後頭,因此程婉蘊其實和太子的位置離得很遠很遠,舉目望到對麵,便是康熙的低階妃嬪集團了——貴人、答應一流,再低一封的官女子就沒資格參加這樣的宮宴了。

雖然那片區域人數眾多,程婉蘊還是一下就捕捉到了那個偷偷看她的人——王答應。

無他,她的容貌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猶如夜中螢火,自帶光芒。就像一張擠擠挨挨的畢業照裡頭,你總能一眼發現裡頭與彆人畫風不一致的那一個。

王答應與她越過無數琳琅的珠翠頭飾遙遙相望,並沒有被抓包的慌張,反而眼眸亮亮,似有千言萬語在那眼中一般。

程婉蘊:“……”這王答應什麼來曆?她一直看著她做什麼?古古怪怪的。

還沒等她想明白,就聽鳴讚奏樂中,康熙扶著皇太後笑吟吟走在前頭,太子如一叢青翠高竹,他已生得比康熙高了半頭,麵帶矜貴的微笑,大步跟在身後。

程婉蘊見狀連忙回過身將孩子們喊醒。殿裡殿外所有人都起身跪迎這個王朝最尊貴的三個人,山呼萬歲、千歲。

“平身——”康熙抬起手。

乾清宮家宴正式開始了。

除夕三大宴,若說保和殿和太和殿賜宴,是皇帝為了慰勞、犒賞外藩大臣以及天子近臣而設的高級彆禮節性宴會,那麼乾清宮家宴便是一次隆重但較為隨意熱鬨的家宴了。

滿席菜式都上完以後,漢席上有一道鴿子湯,用小砂鍋煨的鮮濃味美,砂鍋底下還放了炭,因此熱氣騰騰,不似彆的菜色晾了都結了油花。這鴿子湯是額林珠最愛的菜之一,所以這小祖宗又鬨著要吃,小孩子餓得快,程婉蘊便讓索媽媽先試了一碗以後,就替她剔骨,將鴿子肉撕成她能入口的長條,放在她的碗中。鴿子湯則另外盛出來,放在手邊。

程婉蘊帶了額林珠專用的小碗與學習筷,於是她便端端正正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了起來,吃了幾口肉還知道配湯喝。

阿克墩見妹妹吃鴿子,於是也要吃,程婉蘊便也如法炮製,這倆孩子同桌而食,動作十分利索。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大阿哥兩個年紀也才兩三歲的格格,已經坐不住了,不管奶嬤嬤怎麼哄都嚷著“不要!不要!”

大福晉不得不親自把孩子抱過來哄,卻忽然聽見隔壁太子的大格格吃到中途,特彆大聲地發表見解:“額涼,鳥鳥好好次!”

太子的大阿哥也學著妹妹大聲道:“程額娘,鳥鳥好好次!”

這倆孩子聲音不知收斂,十分清脆地傳了出去,還伴隨著大福晉懷裡孩子的哭聲。

很快,這兒的動靜就被康熙發覺了。

他身處高位,殿中情形儘收眼底,很快就注意到大福晉和程婉蘊那邊。

先是看著大福晉手忙腳亂地哄孩子,皺了皺眉。

接著又看到太子兩個孩子短胖的手握著專門定製的筷子,乖乖喝湯吃肉的模樣。

孩子鬨騰是正常的,但能這樣乖巧卻是當母親的教導得好了,康熙不由重新露出笑意。

他起了興致,笑著對太子吩咐道:“保成,把你兩個孩子叫過來朕瞧瞧!”

胤礽一直悄悄留意著程婉蘊那邊呢,甚至還讓何保忠叫來花喇問了一遍今日的情形,知道一切順當沒出事才鬆了口氣。

康熙語氣溫和,胤礽知道這是兩個孩子難得的露臉機會,忙應下,親自起身去接。

眾人雖然都沉浸在宴席中的模樣,專注與周圍觥籌交錯,實則一直留心著上頭的動靜,乾清宮大殿實在太過寬廣,很多人隻看見康熙對太子說了什麼,隨即太子恭敬應下,便起身穿過了一桌桌、一叢叢的人,來到了宮殿內宴席最末位—那是皇子福晉、側福晉所在之處。

眾人的視線隨著太子的身影而動,心也跟著晃晃悠悠地生出無限好奇,直到太子走到一位身著側福晉吉服的美婦人跟前說了幾句話,將一大一小兩個粉妝玉砌的孩子叫了出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這是萬歲爺想見孫子孫女了!

但是這大殿中可不止太子膝下有孩子啊,眾人的眼神飄忽不定,或多或少都往大阿哥的位置上飄了過去。

大阿哥端著酒杯維持著笑容,隻是那笑容像糊了漿糊,被風一吹,僵在了臉上。

胤礽單手抱著額林珠,一手牽著阿克墩,額林珠兩隻手還緊緊抱著她的咪咪頭小碗,裡頭還裝著半碗剛剔出來的鴿子肉呢!

胤礽勸了半天都沒讓她撒手,又不敢讓康熙久等,隻好這麼抱到了康熙麵前,對著康熙與皇太後難為情道:“這孩子也不知像誰,儘知道吃了。”

康熙哈哈大笑,指著胤礽道:“一定是你這個當阿瑪的苛待朕的孫女了,來,額林珠,到皇瑪法這兒來,皇瑪法這兒還有一罐子鴿子湯呢!都給你吃好不好?”

額林珠一聽鴿子湯就毫不猶疑地探過身去了,被康熙一把摟進懷裡後,坐在康熙膝上,還把自己的鴿子肉遞到他麵前,十分霸氣地吩咐道:“吃!”

“皇瑪法不吃,額林珠自己吃吧!”康熙笑得不行,又把阿克墩招到跟前來,“阿克墩你也到皇瑪法這兒來坐著。”說著就把孩子提溜到身邊坐了。

胤礽眼眸微閃,十分光棍地笑道:“那兒子就把兩個孩子丟在皇阿瑪這兒了,兒子自去和四弟他們喝酒去了!”

康熙滿麵笑容,對皇太後罵道:“皇額娘您瞧瞧!瞧瞧!竟然有這樣當阿瑪的!”

皇太後放下手中的茶碗,也笑道:“這是太子的好處,他孝順!這段時日,常常帶著孩子來寧壽宮陪哀家這個老人家,要哀家說啊,太子此舉可視為表率,即便是天家也該這樣親親愛愛才是。”

“皇額娘說的是。”康熙十分敬重這個嫡母,皇太後有時候一句話比彆人說一籮筐都管用,康熙再次對太子點頭,竟真的同意了:“你去吧,孩子交給朕了。”

之後,程婉蘊就有些憂慮地看著兩個孩子在康熙的身邊一直待到了宴會結束,幸好沒鬨人,才被各自的奶嬤嬤抱了回來。

會不會太打眼了些……因大福晉就在身邊,程婉蘊沒有錯過她僵硬的神情。

酒足飯飽後,宮裡還安排了煙火、唱大戲,這可要熱鬨到半夜呢。

因要守歲的緣故,這大戲要一直唱到子時之前,皇孫都太小,康熙特彆恩準不必守歲,讓各自帶回宮裡歇息。

程婉蘊就讓官嬤嬤帶著兩個孩子先回去了。她身邊留了碧桃和花喇,人也夠用。

等三更梆子敲響的那一刻,宮裡已經預備好了煙火,就等著落地自鳴鐘那細長的指針緩緩地指向歲末年初的交接之時——

刹那間,爆竹聲聲一歲除,滿天煙火如星落,將黑夜照得猶如白晝。

所有人都湧出宮殿看煙火,康熙含笑攜了鈕祜祿貴妃的手,皇太後被宜妃和五阿哥簇擁著站在另一邊,宮妃們也擠擠挨挨跟在身後,王答應支開了永壽宮的宮女,讓她回大殿取手爐來,便趁著人多眼雜,沒人留意,急急往皇子女眷那一處人流而去。

錯過了這會兒的機會,她就得重新回到鈕祜祿貴妃眼皮底下,哪裡有說真心話的時候?

“程側福晉。”她氣喘籲籲,拿帕子擦了擦鬢角香汗,終於喊住了慢慢走在最末尾的程婉蘊,“請留步……”

程婉蘊回首看到她獨自一人,詫異道:“王小主?您這是……有什麼事兒嗎?”

煙火燃放不斷,夜空中炸開一個接一個燦爛垂落的星火,將她們的談話聲都遮掩在巨大的砰砰聲中。

“實在是唐突側福晉了……”王答應的眸子被天際接連炸開的煙火映得流光溢彩,她語氣溫軟,細細解釋,“婢妾隻是想向程側福晉問問婉荷的近況,彆無他意……婢妾當初與她同日進宮候選,又同住一片屋簷下等候複選,日日朝夕相處,婉荷俠肝義膽,當初……婢妾不變細談,但若不是她襄助,婢妾隻怕已著了小人暗算,無法如現在這般清清白白地站在程側福晉麵前了。後來,婢妾受到貴主召見,回來卻聽說她已經離宮歸家……婢妾甚至沒能來得及向她道一聲謝……”

王答應向她伸出手來,掌心裡也是一方八仙花的錦帕。程婉蘊微微一怔,總算知道為何王答應當時會在那兒駐足等候,又為何在筵席上頻頻相望了。原來是靠著這帕子,認出了她的身份。

秀女之間的那些爭鬥暗算,程婉蘊怎麼會不知道呢?當初她也是經了一遭的……程婉蘊見她雙眸含淚,沉默半晌終究是回了一句:“她很好,額娘前陣子進宮來瞧我,說起婉荷,說她日日幫著照料祖母,為她擦身喂飯,推著祖母出去散步,誇她孝順懂事了!她是個莽撞性子,進宮一趟出來倒長大了不少,想來也多虧了小主的幫襯。”

言罷,程婉蘊微微一福身。

“那就好……多謝側福晉了了婢妾這一心願……”王答應低頭拭去眼淚,“婢妾雖人微言輕,但日後側福晉若有所需,婢妾義不容辭……婢妾就不打攪側福晉賞煙火了,婢妾這就告辭了……”

宮女尋她來了,王答應不再多說,向她最後深深一福,程婉蘊哪裡敢受她的禮,連忙避開,就在她側身之際,王答應卻被人從側麵狠狠一撞!

“啊——”

眼見王答應整個人失去平衡就要撲到她身上,程婉蘊下意識就後退了兩步,不怪她涼薄,她們都懷著身孕!貿然相救恐怕隻會傷得更重,這樣兩人都要摔到台階下去!

這緊急時刻,花喇和碧桃反應極快,連忙從左右衝上來擋著。

太子本來在此刻,正逆著人流與璀璨流光向她而來,想和阿婉攜手並肩看這漫天煙火,一起迎來新歲,他本是喜悅的,見此情形,原本那溫柔得仿佛要溢出來的眼神不由忽然一變!

“阿婉!”

她們這個角落已然全亂了套。

王答應已經尖叫著重重摔在了花喇身上,誰知她力道極大,把花喇也帶得連連後退幾乎撲倒在地,碧桃又被這兩人的力道一撞,伸擋的手臂根本沒辦法抵擋,開始晃悠穩不住身影,就如那多米諾骨牌一般,一推二倒,情急之下隻好回身抱住程婉蘊,想用自己的身子做肉墊——

太子驚慌失措的聲音夾雜在四周連連驚呼之中,程婉蘊被推來推去踩著花盆底的腳早已崴了,身子傾斜摔倒之前心裡仍不斷咒罵清朝這該死的花盆底鞋!

這鞋子到底是誰發明的呀!他八成和孕婦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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