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便收了手,走出房門。
在過道上,他看到從另一邊走過來的晏長瀾——他居然不曾在艙房裡?
晏長瀾見到葉殊,就對他說道:“先前船艙顛簸,我出去瞧了瞧。”
葉殊看他:“發生何事?”
晏長瀾道:“隻是有海獸撞上來罷了,是個大約五六百年的大家夥,幾名築基真人很快出手將其殺滅,海獸肉也要作為今晚的食材了。”
葉殊便點點頭:“原來如此。”
在海上遇見海獸實屬尋常之事,不值一提。
不過葉殊還是跟晏長瀾一起來到甲板上。
甲板上,有一頭約莫四五十丈長的海蛇渾身無力倒在那處,其身上有好幾處傷痕,但最為嚴重的無疑還是它頭顱上破開的一個大洞,要了它的性命。
如今正有人在剝蛇皮,五六百年的妖蛇皮十分強韌,用來煉製法衣、長鞭都是再好不過,甚至用來繪製一些等級更高的靈符也是可行。
稍作思忖後,葉殊去尋了溫白英。
溫白英本在督促解剖妖蛇之事,見葉殊主動過來,有些訝異。
他自然知道,當初真正救下他妹妹的實則是這位葉大師,但葉大師的性情著實冷淡,除了晏長瀾一個被其當作友人以外,其餘人等都是淡淡,因此溫白英在看出晏長瀾更好相處後,才主要與晏長瀾接觸。沒想到,如今還有這位葉大師來與他說話的一日?
想是這樣想,訝異也是訝異,溫白英卻是態度很溫和:“葉大師有事但說無妨。”
葉殊便直言說道:“我想找你買一些蛇皮。”
溫白英一愣。
他想過許多,卻未想到這位葉大師居然是要說這事?
區區蛇皮不算什麼,莫說是買了,其實白給也成的。
還未等溫白英說什麼,葉殊已然先開了口:“我想要的是蛇腹上最為柔軟的一塊,去掉鱗甲,隻要內中那一層淡黃色的薄皮……大約要個近丈長,數尺寬,大公子儘可開價。”
前文有言,妖獸一旦上了五百年便堪比築基,而五百年以上的蛇皮自也算是珍寶了。
溫白英並不欲在葉殊身上還賺一筆,稍微思索之後,便說道:“每一尺十個靈幣。”
這價格當真是不貴了,若是在外麵,五百年妖蛇腹部的軟皮,怎樣也不會是隻有這個價錢。
葉殊也不討價還價,直接說道:“那便二十尺。”
溫白英答應下來:“待他們將皮子弄好,就給葉大師你送過去。”
葉殊抬手給了溫白英幾捧靈幣,不多不少正是兩百枚。
溫白英爽快收下,交易達成。
晏長瀾遠遠也看到了這一幕,就問道:“阿拙你要這妖蛇皮做什麼?”
葉殊回答:“自然是畫符。”
靈符這類物事,其中既然帶一個“靈”字,上麵便承載了天地靈炁,是有法力的。
尋常之物無法承載,而且靈符品級越高,所需要的符紙的品質也定然要更高,否則或者靈符無法製成,或者靈符製成卻威力大減。
像下品靈符,適用於煉氣期的修士,其威力與符紙本身也有極大關係。早先葉殊畫符都是買來下品符紙繪製,可若是他用一些原本就帶有法力、處理過的妖獸皮,那麼靈符的威力還會更高——下品符紙,其材質有相應的靈草,也有獸皮,但這些靈草和獸皮都很零碎,品質也尋常而已……
見晏長瀾麵帶不解,葉殊就講解道:“其實無論是製符還是書寫一些法術之類,想要保存得長久,獸皮皆是極好之物,哪怕隻是簡單處理亦可。先前我繪製下品靈符時,若也用獸皮,剝下獸皮的妖獸活得越久,靈符的威能也會越高。自然,若是下品靈符用五百年以上的妖獸獸皮繪製,便有些浪費了,超過五百年的妖獸皮,用來繪製中品靈符最佳。”
晏長瀾聽懂了:“阿拙在為日後繪製中品靈符而做準備?”
葉殊微微搖頭:“那倒也未必。”他慢聲說道,“靈符隻是對於激發的法力有限製,但若是繪製卻是不然。隻是我若要繪製中品靈符,對於法力消耗極大,恐怕如今的法力合起來也畫不出幾張來。倘若等我境界再提升些,莫說是中品靈符了,便是上品靈符我也可嘗試,隻是上品靈符繪製起來便更艱難……我如今得到的這張蛇皮,其原身海蛇大約已活過了六百年,做上品靈符都夠了,隻不過,做出的上品靈符大約品質不佳而已。”
晏長瀾聽了這許多,倏然間生出一個念頭:“阿拙,你可是……”他有些猶豫,“你在府城安頓下來之後,可是想要售賣中品以上的靈符?”
葉殊嘴角帶上一抹淺笑:“你果然知我。”
晏長瀾眉頭緊皺:“其實,如同阿拙這般能在煉氣期製出中上品靈符之人恐怕很少罷?”
葉殊平靜點頭:“的確。中品上品靈符符文較多,其字型本身也頗為複雜,哪怕有一絲錯誤都會毀去,事實上,就算是築基修士,在符籙一道上也要浸淫極長時間,方能繪製成功。”
依照葉殊曾經翻閱的那些典籍上所言,此間的煉氣期修士要想繪製出中品的靈符來,或許還有少數天才可能做到,可要想繪製出上品的來……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葉殊修行需要大量資源,既然築基未成,在煉器一道上優勢不大,那麼也隻好轉為靈符了。
中品上品的靈符,價位也是很高的。
晏長瀾聽到此處,心裡很是擔憂:“這,若是沒個門路,或者……”
葉殊說道:“因此,你既然要撞金鐘,便儘力去多撞響幾個,至少也要活著回來。我若是要賣靈符,總要有個庇護,你成功以後,你便是我的庇護之人。”
晏長瀾聞言,心裡陡然生出一股熱血來。
他是阿拙的……庇護之人?
這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
晏長瀾心中激蕩。
自打修煉以來,他受葉殊指點太多,也被葉殊相助太多,不說旁的,隻說他時常泡的藥汁,其中也必然有極珍貴的藥材——他哪怕在七霄宗裡用過一些鍛體藥湯,都無一種有那等神效!
他便知道,葉殊在他身上耗費的好東西必然極多,才讓他能如此迅速地提升自身。
而其他所贈,更是多不可數,叫他算都難以算清了。
可晏長瀾自己呢?
他每次出去狩獵,總是將所得全數交給葉殊,但凡是有什麼好東西,也總會分給葉殊。然而他的境界不高,就算同境界裡戰力頗強,所得之物畢竟也談不上極珍貴,全都給了葉殊,亦不能回報對方之萬一!他心中當葉殊為生死摯友,也還算坦然地接受對方贈予,儘力回報,可他又哪裡能絲毫不在意自己回饋太少呢?
如今摯友親口對他說,希望他能成功,給他庇護!
晏長瀾自是滿心願意,並且倏然拂去了所有的憂慮,目中精光閃動。
——不成功便成仁,他一定不能讓阿拙失望!
葉殊發覺晏長瀾的意誌陡然提升,目光如刀,好似能披荊斬棘,微微點頭。
意誌雖非萬能之物,但若是意誌不足,便很容易在考驗中隕落。
葉殊同意晏長瀾前去撞金鐘,還有一個緣由——那金鐘無數年前就留在了府城裡,也讓許多人都能前去撞一撞……多半也是一種機緣,一種考驗。
既然有可能得到機緣,那麼考驗就要全力以赴,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晏長瀾倒是不知道那許多,可自打葉殊對他說了這番話後,他在修煉上就越發刻苦了。
每一日練劍積蓄,半刻不停。
·
溫家的大船打出了旗子,在河道上行走時,也很是威風。
除卻時不時就有海獸過來襲擊以外,倒是沒什麼**,然而當大船遠離中寧州,逐步又經過了幾個大州之後,情形就有所改變了。
突然間,有一道強烈的攻擊落在船上,叫整個船身都赫然一震,正在修煉的葉殊與晏長瀾同時被驚醒,也齊齊地出房門,朝著甲板上趕去。
在艙門口,他們已經見到了守在那處的溫白英。
晏長瀾問道:“白英兄,發生了何事?”
溫白英的麵上有一絲凝重:“遇上河匪了。”
晏長瀾愣了愣:“河匪?”
都做了修士,還有做河匪的?
溫白英看著外麵,也沒忘了回答晏長瀾:“這條河道上匪患甚多,我溫家年年都有打點,尋常河匪都會給些顏麵。不過今日遇上的這個恐怕是新出來的一窩河匪,因此攔住了我們溫家,想要鬨騰一場罷。”
晏長瀾稍微思索:“不知這河匪有多少人,境界實力如何?”
對於這樣的消息,溫白英自是和盤托出:“河匪中境界最高的築基三重,其他築基真人有十多個,餘下的皆是煉氣期的修士了。煉氣期的除非煉氣六層以上的,其他都可算是嘍囉,最弱的大約也有煉氣三四層罷。”
晏長瀾心裡一跳。
區區河匪,就有這樣的實力?
他再一想如今已然臨近府城,便又不覺得奇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