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齊國和衛國結了個盟。但準確說也不能算結盟,因為結盟要歃血,齊侯和衛侯隻是做了約定,所以稱作“胥命”。以我們今天的觀念,發誓肯定比不發誓的規格和可信度都更高,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這是一個
語言上的小小悖論,比如規定“毋以妾為妻”的前提一定是有人以妾為妻;越缺什麼越要說有什麼,這裡也是一樣。歃血為盟多麼鄭重,背叛誓言要受到懲罰——然而如果真沒那想法,根本不會考慮背叛誓言的後果這件事。】
【所以胥命,其實意味著更深的信任,齊國和衛國就是在效法古人不結盟隻做約定。這裡的古人,當然指的是當時人心目中的古人,基本屬於傳說時代了。孔子總愛講三代聖王如何如何,厚古薄今其實某種程度上是我們的文化習慣。】
“倒真是如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馮做深思狀,“大夫們每次勸諫寡人都要言及古聖王如何,但寡人又不是古聖王,很難與他們一般德行高尚啊。”
寤生順勢嘲諷道:“強迫鄰國以庶為嫡,確實德行甚是有虧,你對自己的認識尚且清晰。”
公子突麵色不太好看,他看向自己的兄長,卻恰逢對方同樣望了過來。二人的視線一錯而過,各自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桓公三年的最後一件事,體現的還是當時貴族女性的地位。之前講息姑母親聲子的時候說過,夫人被稱作小君或君夫人,她在禮法上享有和諸侯相同的待遇。不過隻是待遇相同,並不代表擁有相同的權力,畢竟她往往聯係著她的母家。】
【然而一旦她的丈夫死去,不論即位的是否是她的兒子,她都會順利成為母夫人,這時候她就有了某種和諸侯抗衡的能力。前有武薑幫助小兒子謀逆,這好歹對付的鄭莊公還是她親兒子,母親對兒子有天然的立場優勢。】
【後有文嬴以退為進,騙晉國放回了自己娘家秦國三位戰敗的大夫。文嬴可沒有兒子,隻不過她是晉文公的夫人,所以晉襄公的親生母親也越不過她去。哪怕她使計為娘家謀利,也無人能奈她何。】
【當然,若是國君足夠有能力,自然也會限製母夫人對自己的影響。但是芮國的國君萬並不能對抗他的母親,以至於隻是因為母親芮薑厭惡他寵侍過多,就把他逐出了國,芮伯萬於是跑到魏地居住。】
“嬴姓,秦國。此女之前說過,周後乃秦之天下。”武薑若有所思,“不過西戎之國耳,未曾聽聞些許不同。”
馮聽到武薑的話,又偏頭看著那個能與後人溝通的機關,抬手按了上去:“敢問周之國祚何時而止?新王何日代之?”
【前一個問題很難說誒,東周後期天子實在是比較落魄,怎麼判定東周結束是個問題。但是新王何日代之這個問題很簡單,公元前221年,也就是《春秋》的起始魯隱公元年差不多五百年後。】
“五百年,足夠秦從一蕞爾小國成為天下之主。”寤生感歎道,“若寡人能活五百年,鄭國想必也——”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但在場之人無不明了他言下之意。
寤生先是嫌棄地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兒子,再瞪了馮一眼,不過隨即又灑脫地笑起來:“罷了,誰人不作此想,然國之興盛與否從來不是一代人能決定的。”
“不知來日秦人是蒙哪位神明之幸,真是教人羨慕啊。
”
“鄭公真是……”馮難得露出了感佩之色,而並非一貫的誇張戲謔,但下句話立刻將他打回原形,“但寡人也未曾後悔過當日所為。”
公子忽接口道:“本是孤無能,與君父及突都無甚關係。”第一次,他提起這件事時神色平靜。
【關於芮國的曆史其實沒什麼記載,哪怕《竹書紀年》也記載了相同的芮伯萬被母親驅逐的事跡,但這次甚至連理由都沒有了。而接下來的桓公四年,《左傳》第一次提到了秦國,寫秦國伐芮,卻因為小看對方,最終敗給了芮國。】
【於是秦國去魏地抓了芮伯萬,什麼天降黑鍋啊,都被親媽奪了君位了,還要被抓去當人質和籌碼。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芮國的下一次記載在桓公九年,芮伯參與了伐曲沃的戰爭,然而十年又說秦國幫芮伯萬複位。】
【所以前後的兩位芮伯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前者應該是由芮薑所扶持的另一位芮君——周的統治秩序之下女性完全沒有繼承權,血緣更是一個諸侯國維係的根源,外姓夫人哪怕有娘家支持也絕對沒有機會和立場染指。】
【除非她有代理人。所以合理推測的話八成就是和武薑類似的模式,扶植一個小兒子取代大兒子的地位,至於小兒子是不是親生的其實不太重要。不過很明顯,芮國的這場母子之爭中,芮薑先勝,又由於秦國的參與,最終落敗了。】
說到這裡,小瘋難得又抽出了地圖,大略地比劃了一下。
【芮國在今天的關中平原南部,陝西省境內,距離秦國並不太遠。大概就好像之前鄭莊公要讓許國給他保護邊陲,秦國對芮國也打著類似的主意,因此才要扶植一個對秦國有好感的國君?】
【注意注意,上述這條觀點純屬瞎猜,毫無文獻記載可言,聽過就算哈。】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魯桓公五年,周桓王他,又雙叒叕給鄭莊公搞事了。當然,他自己可能不這麼覺得。有一句話雖然這時候還沒有出現,但是應該會很符合他的心情。】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