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青回到府中, 他的府邸很大,是女帝特意指給尚書官員的,但是他府上的下人很少。
隻有一個年約五十老門房,兩個從人販手中解救下來的啞巴少年, 一個腿腳不靈便的婆子和一個跛足的丫鬟也就是碧螺。
按照碧螺的說法, 她是喜歡大人的, 但是藏在心裡不敢說。
她不想回王府,雖說她是太太的陪嫁丫鬟,但她其實是老太太專門留給太太幫太太籠絡男人心思的床上物件。
太太妒心重,還沒出嫁時,就常常虐打碧螺,不給吃飯是家常便飯。
甚至於丫鬟碧螺不是不慎走丟,而是被太太刻意灌藥丟棄在荒山野嶺......
“奴說得都是真得,若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大人,您是好人,是奴鬼迷心竅了!”
丫鬟跛著腳跪著,哭得涕泗橫流。
關於她懷有身孕一事,起因是她前幾月出門買菜,被一個潑皮男人奸/汙了。
月事幾個月沒來,並且腹中有了胎動,她想來想去沒有辦法,又不想拚死落胎,也沒人照顧她落胎。
誰知道她一碗藥下去是死是活呢?
她思來想去,乾脆一口咬定說是懷了府上大人的骨肉以此謀圖活命——
“奴過夠苦日子了大人,您就當賞奴一口飯吃吧!看在奴掃灑的份上求大人不要趕奴出府,不要把奴還給王府, 奴會被王府太太殺了的——”
李元青神情無語地聽完這些,回望丫鬟身後的陰影,丫鬟隻是汙蔑,沒有做出實質性傷害,這還好。
“傷你的人是誰,你指認出來我讓人報官,你腹中的性命你自己提早做打算,我會替你請大夫。
“至於你,我打算送你回王府,我會查明王府太太是否確實灌藥丟了你......
“如果是,我依舊助你報官。你放心,女帝治下公平明理就算天子犯法也會與庶民同罪,斷不可能委屈了你。”
丫鬟尖聲哭訴:“不,求求您,不要趕奴走!奴不想走!奴情願死在這裡,也不想回去——就讓奴留下來伺候您吧!奴不做通房丫鬟了,奴繼續做粗使婆子也可以!大人,可憐可憐奴吧!奴腹中還懷著——”
“我不可能有通房丫鬟。”
丫鬟愣住,緊接著,李元青又道:“我的誌向並不是做大官,而是進宮成為女帝的正君,侍奉女帝的正君,相當於先帝的先皇後,懂嗎?”
“就算你想做粗使婆子,於禮法上來說也不可以。”前朝皇後皇妃們身邊可有男侍從?
丫鬟整個人的表情忽然呆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還敢說什麼?借她一千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覬覦女帝的男人啊!
碧螺是跛腳了,但是腦子還沒壞掉,她自個兒想一下,瞬間就明白過來,李元青是真得有可能成為女帝的枕邊人的,更何況李元青是女帝親手從民間帶回來,又一路提拔到現在的人。憑借李元青的才智和樣貌,他當正君綽綽有餘。
如果李元青都當不了正君,天下還有哪個男人能當得了?在民間裡,能與陛下齊名的人隻有身份神秘的李元青。
丫鬟碧螺不敢鬨了,含著淚叩首道:“奴去滑胎。”
其他幾個奴仆也被李元青驚到了。
李元青自然知道碧螺是被人利用了,街頭巷尾誰不知道李府的人丁中有個跛腳丫鬟?誰不知道李元青清貧節儉出了名,連丫鬟小廝都是被他當眾救下的。
怎麼賴皮男人不去奸汙彆人,反倒奸汙他府中的人?
偏偏他府上上上下下隻有碧螺這一個年輕的女子,碧螺懷了身孕,傳到女帝耳朵裡,女帝會怎麼想他?
“阿諾,牽馬。”
很快,啞巴少年把馬匹牽到門外,韁繩遞到李元青手中。
李元青翻身上馬,在京城濃黑的夜霧中一路疾行,回了工部,在工部人默默歎氣的目光中,繼續手中的活計。
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老派大臣安然睡了一覺。
隻要李元青肯老老實實當他的商部尚書,彆再引起女帝的注意,其他的什麼事都好說。
第二天一大早,眾臣們發現李元青沒來上朝。
不等鬱錦音開口詢問,就聽見外麵鼓聲震天響,這是有人告禦狀?鬱錦音叫王公公把人帶進來,眾人眼皮直跳,該不會是李元青吧?
定睛一看,好——真是李元青。
坐在上首的女帝問他:“李愛卿為何擊鼓?可是有何冤狀?”
李元青跪地道:“臣羞愧,有冤狀,但臣會告官不勞陛下煩憂,今日臣來另有所求——”
女帝自然疑惑:“何事?”
“臣、臣自告自己,覬覦陛下,臣剛剛已經去花鳥使部報名參與競選秀君。”
大臣們彼此看一眼,然後倒吸一口氣:“......”
關於女帝的選正君側君這件事,從一開始的老派沉默新派同意,漸漸演變成了立場鮮明的兩派。
老派一開始沉默甚至讚同新派,覺得女帝的血脈延續是件好事,到現在開始激烈反對女帝納娶他們的孫輩,就是害怕他們的孫輩進宮後,天下男兒就這麼被廢了。
年紀大的大臣險些兩眼一翻暈過去,天下男子還能在外走動,沒有變成像鄰國那樣的女尊男卑,不就是因為他們這些元老在扛著嗎?
一旦李元青開了這個口子,幾個年紀大的大臣們細細想了想未來可能出現的場麵,簡直要忍不住吐血。
現在已經有年老大臣的孫輩學了新派子輩進宮當側君的願望,老派大臣一回府,孫輩就求他們帶他進宮見女帝。
看看,這不就廢了嗎?
當然,新派的官員卻不這麼想,這是女帝的私事,哪裡輪得到大臣來指手畫腳。女帝就是因為太優秀了,所以新派大臣願意讓渡一切投票權,甘心閉著眼跟女帝一條道走到黑,至於她娶什麼男人?小事一樁。
若說女帝看上了新派官員哪一輩的人,新派官員恐怕要祭祖擺席恭賀一下,這是求之不得的恩寵呀。
新派和老派還從未因為女帝納娶之事發生過分歧,女帝未曾有納娶的想法,何來分歧?舞姬也隻是陪伴在側,彈琴跳舞解個悶而已。
女帝將下麵官員的表情掃了一遍,轉向李元青。
所有人都等著女帝發話,就聽女帝說:“你的確很不敬。”
李元青的心一痛,抬起頭來仰望女帝冰冷無情的臉,明明女帝那樣冷,但是李元青卻著迷得不得了,他以為女帝是嫌他不乾淨,便垂頭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該不該在大臣們麵前說他是處\\子之身,但是這樣的私事他有些難以啟齒。
他是個好麵子的人,但是轉念一想,女帝就不是個好麵子的人嗎?他府上傳出那樣的事,以後他若有幸侍奉女帝,那麼天下人聽了他進宮前的事,該怎麼看待女帝和他的事?豈不是留了把柄讓天下人恥笑女帝嗎?
於是他臉一紅,硬著頭皮道:“臣、臣願意驗身。”他查過,隻要驗明身份,女帝就沒有理由不讓他報名,前朝關於選秀的製度現在依然沿用,算是一個前朝留下來的漏洞,今日正好被李元青抓住了。宮裡沒有驗身的法子,女尊國卻有各種辦法。隻要女帝想。
鬱錦音:“……”他是為了自證清白想出來的法子?還是真對她有那種想法?
是後者。
鬱錦音從李元青眼中看到了一簇燃燒火苗。
他決意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