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令一道道傳出去。
首先, 新的第七部——商部成立。
新的宮殿已經選定,就在六部外麵添一座新殿,因為其它六部的辦公地點也是每朝每代都有變化, 有的朝代禮部和戶部在皇城內部, 有的在皇城外部,直到先帝這一代, 將大臣們的辦公地點全都挪到了皇城內部邊緣,從六部出來上早朝更方便了。
這第七部商部就坐立在六部旁邊, 圖紙鬱錦音已經過目了,樣式照著其他六部的樣子設計。
部司的其他人選好說, 大臣們舉薦出來許多,鬱錦音出題考校一下便可,唯獨這商部司首峰人選,鬱錦音一時間沒有找到滿意的。
兵部士兵得知女帝要給他們漲軍餉,一時間全都炸了鍋。
兵營裡的士兵們操練時更有力氣了。
以往,大家賣力操練, 除了保家衛國之外, 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
而普通士兵一個月的俸祿是一兩銀錢,鬱錦音則直接給他們漲到了四兩, 並且承諾,士兵的俸祿隨著“個人作戰能力”或者“帶兵能力”不斷上浮。
同時,士兵的考校活動變多,兵規比以前更加嚴格,如果達不到要求還會被剔除兵隊,如果優秀則會一級一級上升。
鬱錦音本身並不好戰,但是任何一個時代都不能缺少英雄,鬱錦音的漲薪舉措, 不過是給英雄應有的上升渠道而已。
這兩日,鬱錦音出的政策實在是太多了,街頭巷尾都在議論。
她問李元青:“那名叫阿秀的女子如何了?”
“回陛下,微臣派去的人跟隨她回到了故鄉,護衛說那男子仗著天高皇帝遠,不肯服從新令,執意要令她淨身出戶——”
這件事其實也不太好辦。
鬱錦音拿著阿秀夫家的資料仔細看了看,原來這家人在當地也算是個小財主,阿秀的公爹是秀才,後來考中了舉人,就回家當了老爺,順便利用一下手上的人脈資源升了小官,發了財——
這些年阿秀的公爹雖然不在了,但是阿秀婆家在當地依舊很有威望,而阿秀的夫君也算是繼承了點讀書人的靈光,也中了舉人......
什麼舉人,在鬱錦音眼裡那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陛下,這件事您打算如何解決?”李元青為鬱錦音泡好清涼的花茶,然後淨手為她執扇祛暑。
“明天就地解決。”鬱錦音回答地很乾脆。
李元青一邊扇風一邊道:“這件事恐怕不好解決。”
“你說說看?”
“微臣以為,前帝李光說的確實有道理,自古以來都是夫為天,陛下一來就把這天掀了,豈不是等於要這天覆滅,天高高在上那麼多年,豈會善罷甘心?”
鬱錦音望著李元青:“嗯,你說的有道理,那你是不是也把自己當成是天呢?”
李元青被鬱錦音問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後發現鬱錦音並沒有生氣,那雙眼睛乾淨透亮,沒有任何的雜質,他微微思考了一下,輕聲道:“陛下,微臣沒有做天的命。”
李元青說完,鬱錦音的視線望向了遠處,不知在思考什麼,李元青也不敢出聲打擾她了。
鬱錦音又繼續批完所有奏折,準備回小飛上後,李元青輕聲囑咐道:“陛下早些休息,不要為實驗熬夜傷身了。”
“嗯。”鬱錦音輕哼了一聲,“你隨我一起去吧。”
她沒有自稱朕,連語氣也柔和了很多。
李元青卻並沒有覺察出什麼來,他讀過很多帝王和近臣相處的史書,大多數明君帝王和近臣相處的好後是沒有那麼明確的利益規製的。
鬱錦音沒有自稱朕沒什麼,語氣柔和也沒什麼。
李元青從心裡真正地佩服她的才華,也願意鞍前馬後。
小飛上有一種能夠製冷的設備,比宮殿中的冰爐好用多了,鬱錦音做實驗,李元青就在一旁守著她。
等到忙完,兩人隔著床榻和衣而睡時,鬱錦音突然開口問他:“你在害怕嗎?”
鬱錦音平日裡批奏折在宮中,做實驗在小飛上,所以就寢大多數也在小飛上,但是李元青今日還是頭一次小飛上陪著鬱錦音。
李元青略微不安:“臣並不怕,是略微不適應,臣下次不翻身叨擾陛下了——”
然而鬱錦音卻把兩張床合並起來,然後叫他睡裡麵——
李元青這下猶豫了。
鬱錦音眼中乾淨明亮,並無絲毫雜念:“睡吧,早睡早起,明日還要處理劉大老爺!”
一聲“劉大老爺”讓李元青差點憋不住笑,他拘謹地行了禮,小心爬上床,整理好衣襟。
其實起居郎隨侍在帝王身邊,每日更衣沐浴都是必備的,可是縱使如此,他也還是擔心。
一夜好夢。
李元青睜開眼時,鬱錦音不知何時已經坐在玻璃房間裡,看“顯微鏡”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和女帝陛下等著大臣們一起到來。
大臣們也是天一亮就等在了小飛底下。
王公公傳令說,女帝今日巡疆。
大臣們不解,但不影響他們心情愉悅地登上小飛,再一次登上了小飛,大臣們心裡高興極了,隻覺得像是一百年沒有登上小飛了,不說懷念是假得。
誰還不喜歡在天上飛來飛去呢?
一大早就看到了李元青,大臣們湊上去問,李居郎為何來這麼早啊?李元青人實在,就老老實實說他在這邊陪侍了,大臣們聽完心裡暗歎:起居郎真是個不錯的職位啊!搞得他們都有些嫉妒了!
這上麵溫度涼爽,不像下麵,整整一個火爐子,還有蚊蟲叮咬。
這一次是在不遠處的一個州郡停了下來。
大臣們更加放鬆地站在小飛的圍欄邊眺望遠處,忽然就看見了一戶大戶人家裡聚滿了人。
小飛好似聽懂了他們內心的好奇般,也朝著那邊快速移動——
然後大臣們就清醒了,原來女帝的目的是這裡。
阿秀的丈夫劉溫,已經叫來了全族的族長。
他把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現在就等著族長們表態。
族長一:“阿溫說的對,我活這麼大年紀了,就沒有聽說過要廢除‘七出’,還要將‘七出’按在男人身上的,你以為這是鄰國那一套嗎?”
族長一:“阿秀啊,你一個女人家,連女戶都不能立下,你隻能再重新找戶人家家了。你已經嫁過一次,再嫁還能嫁到什麼樣的人家呢?”
阿秀跪在族人麵前:“就算不嫁,憑我自己也能養活自己!”
族長三是個白胡子老頭,敲著拐杖說:“你有什麼本事、能不能養活你自己,那是你自己的事,身為族老,我隻提醒你,雞舍裡的雞你一隻都不能動!違背夫令,淨身出戶就是規矩!老夫倒要看看今天誰敢攔!就算女帝來了,她也要向祖宗家法低頭——”
表態完,阿秀的夫君一聲令下,命人將他寫好的休妻書扔給阿秀,然後叫著一幫下人奴才架起阿秀的手腳,就把她往門外扔。
阿秀拚命掙紮,本是絕望,卻忽然望見了長空中那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鐵盤飛來了。
鬱錦音當然不全是因為阿秀一人而來。
其實縱觀所有她經曆過得時代,總有這種因為夫婦引起來的各種矛盾拉扯,在鬱錦音看來,純純就是意識落後,在這種人均文盲的時代,宣揚公平大法是最沒有用的。
最好的糾正措施就是各自經曆一遍各自的痛苦。
她很喜歡其中一個時代的流行話,叫“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很寫實。
所以,廢“七出”這條政令一出,李光站出來反對,鬱錦音就意識到,隻有讓他們的悲歡相通一下,才能徹底改變他們的思想了。
劉溫剛說完,頭頂上空,小飛呼嘯而至,一群人謫仙般降落在他們眼前。
架著阿秀的奴才們鬆手了。
阿秀默默跪在一旁。
鬱錦音身側的百官們不用鬱錦音吩咐,就喝退了朝鬱錦音吹胡子瞪眼睛的族長們。
李元青將最首位的位置墊好涼席片,讓女帝坐下。
其他百官則分兩排站在鬱錦音兩側。
族長們不解。
“你是誰?”
看年紀也不大,怎麼這麼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