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廖杉進的那個產房門就被人從裡麵打開了,護士匆匆出來,像往常一樣準備找孕婦家屬,抬眼被這烏泱泱的人頭震住了。
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就算家裡兄弟姐妹多的人家,也來不了這麼些人吧……
還是王川澤迫不及待的迎上前,一連好幾個問題拋給護士,“是可以出來了嗎?人怎麼樣?我媳婦她還好嗎?”
那護士這才回過神來,匆匆說道,“孩子的衣服準備了嗎?”
程德霖聞言趕緊拎著包走過來,“在這裡!”
護士拿了衣服、包被就又進產房了,沒有得到回答的王川澤繼續惴惴不安的等待著。
又過了一會兒,產房門才完全被打開,廖杉躺在推床上被護士推出來,李易安抱著個小繈褓落後一步。
“18點07分出生,女孩,體重六斤,身長50cm。”醫生眼中滿是疲憊,匆匆說完,轉身又往產房裡走,她還要馬上去給另一個產婦繼續接生。
王川澤隻下意識的記住了數字,大步走去看廖杉。
廖杉沒有力氣的躺在推床上,黑色的長發被汗水打濕粘在臉側,隻有氣無力的抬眼看了王川澤一眼。
王川澤立刻失了冷靜的大聲喊著,“醫生!醫生——”
才剛進了產房的醫生又被他喊了回來,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連忙小跑著出來,“怎麼了?”
“她眼裡有血!”王川澤神色慌張,聲音都變了調。
醫生忍不住抿嘴,從鼻孔出了一口氣,“不是什麼大問題,生產的時候太使勁了,眼底毛細血管破了,自己就能慢慢吸收,過段時間就好了。”
說完醫生就頭也不回的又進了產房,真是的,一驚一乍的嚇她一大跳,她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這種嚇法了。
王川澤聽醫生這麼說,伸手緊緊握住廖杉汗濕的手,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麼嚇人嗎?”廖杉現在也沒有鏡子可以照,她自己沒覺得眼睛有什麼疼痛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居然能嚇得王川澤方寸大亂。
王川澤看著她半個眼眶都充斥著血紅色的右眼,長出了一口氣,“沒有,不嚇人。”
被他遺忘的孩子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黃素莉看進李易安抱著的小繈褓,“這麼紅?那這孩子以後肯定皮膚是個白的。”
“杉兒和王工不都挺白的,孩子肯定也黑不了。”孫秀也湊過去看。
鄧連心圍過去,驚歎,“這孩子頭發可真多!”
江文怡也跟著點點頭,“我也沒見過。”
她閨女小江月剛出生時頭發就挺稀疏的。
程德霖從媳婦和李麗珍中間硬擠進去看孩子,故意哈哈兩聲,提高音量,“老王你閨女現在看著也挺醜的!”
王川澤抬起頭來,很是無語,不是很高興,“……你幼不幼稚?”
不就是下意識說了程德霖閨女一句,他都道歉了,居然還被記仇到現在。
第126章 名字
廖杉伸手勾著王川澤的脖子, 被他從推床上抱到病房的床上。
王川澤見她流了不少汗,“要不要喝水?”
廖杉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王川澤趕緊從拎過來的帆布包裡掏出一個搪瓷杯,去旁邊衛生間洗了一遍, 回來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暖水瓶,倒了杯水,送到廖杉唇邊, “你先慢點喝兩口。”
同事們見廖杉順利生產、母女平安後便離開了,畢竟他們那麼些人,也不好都擠進病房裡,反正大家都住一個大院, 日後有的是看望的機會。
隻有二哥二嫂留下了,李易安把孩子放進廖杉床邊的嬰兒床。
廖愛黨湊過去,剛剛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這個做舅舅的都沒機會看一眼自己的小外甥女。
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小丫頭皮膚紅通通的, 小臉盤子像十五的月亮似的, 眼睛像兩條線一樣緊閉著,看不出什麼名堂,但這小鼻子小嘴看著和三兒有些像,分明很可愛嘛!
廖愛黨不滿的撇嘴, 對程德霖剛剛的話耿耿於懷,“你那朋友什麼眼神?這孩子哪裡醜了?”
就他妹妹和王川澤的長相,小孩就不可能和“醜”沾邊。
王川澤無奈, 把之前自己做過的事和二哥講了一遍。
聽完, 廖愛黨心裡的怒氣便散去了, 要是換他閨女剛出生時被人說上那麼一句, 他也要一直記恨著還回去。
他忍不住恨鐵不成鋼的看向王川澤,嘖嘖兩聲, “這叫什麼?父債女償?”
廖杉和李易安都忍俊不禁笑起來。
李易安因為職業是助產士的緣故,很喜歡孩子,但人都有親疏遠近,她看著嬰兒床裡的孩子心中喜愛之情更甚,問道,“這孩子——”
“18點07分,六斤,50cm。”王川澤的嘴巴先於腦子說道。
李易安和廖愛黨俱是愣住。
廖杉先笑出了聲,“對對對,我也隻記得這些。”
在處理好臍帶後孩子就被放到一旁了,廖杉全身脫力,也無暇多看一眼,當時隻有醫生說的這幾個數字鑽進她的腦子,她對孩子的了解也僅限於這幾個數字。
王川澤其實也沒有特意去記,隻是對數字的敏感度讓他無意識間聽醫生說了一句就記到腦子裡了。
李易安一陣無語,“我是想問,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這下愣住的人換成這對剛升任新手父母的小夫妻。
廖愛黨看看自己妹妹,又看了看王川澤,難以置信,“彆告訴我你倆還沒想。”
起名字多重要的事啊!當初安安一懷孕,他就整天尋思這事了。
廖杉和王川澤確實沒想。
一開始他倆都沒打算要這個孩子,也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後來廖杉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後,王川澤光顧著緊張她,忙著學習怎麼照顧孕婦和怎麼當爸爸,平時要工作和做家務,還要抽空進行身材管理,保持自己對媳婦的吸引力,他還真沒有空想起名的事。
廖杉滿腦子隻有趕進度,不能因為生產耽誤工作,忙著研究座椅的彈射延時和彈射方向、速度傳感器、不利姿態彈射等等,也沒有想過起名的事。
李易安不禁同情的又看了一眼嬰兒床裡“無名氏”的外甥女,“雖說這孩子是個意外,但你倆是不是有點太把她當個意外了?”
“你們現在要轉變一下思想了,從今天起你們不是兩個人過日子了,是三個人了。”李易安勸道,想大嫂了,她一點都不想擔起“長嫂如母”的責任,能乾出帶著孩子想去上環的妹妹可太讓人操心了。
李易安心累,“總之,名字的事你倆上點心,我先回去給三兒做點吃的。”
半個多小時後,李易安就帶著煮好的麵條又回來了,她把王川澤和廖愛黨都趕去醫院食堂吃飯,把飯缸給廖杉。
“你快吃,吃完我給你開奶。”李易安催促道,“這事必須在生產完兩個小時內做。”
廖杉點點頭,沒多想,她以為最疼的那陣已經過去了。
病房裡人不多,靠窗的產婦躺在床上喂孩子,她娘坐在床邊說著話;中間的床位隻有撩開的被子、床頭的東西,人並不在;廖杉是在靠門的床位,李易安把臨床的簾子拉好,又去把門先鎖上了,防止等下有人進來。
讓廖杉把吃完的飯缸先放在床頭櫃子上,李易安拎著暖水瓶倒了些熱水到臉盆裡,從王川澤準備齊全的包裡翻出兩條毛巾,一條浸入熱水裡,一條遞給廖杉,“等會兒疼的厲害了,你咬著用。”
廖杉心裡發怵,之前生的時候安安都沒有說讓她咬著什麼忍痛。
等她掀開衣服,熱得燙人的毛巾敷到胸上,李易安推揉著,鬆了口氣,“還好,你這硬塊不算明顯,堵奶情況不嚴重。”
廖杉痛得眼中泛起生理性淚水,她感覺不太好。
降生到這個世界快兩個小時的孩子終於吃上了她這輩子的第一頓飯。
這還沒完,廖杉被李易安從床上扶起來。
“產後要儘快下地走路,”李易安攙扶著廖杉慢慢繞著病床旁走著,“這樣有利於惡露的排出,還能促進下肢血液循環,避免血栓。”
道理廖杉能懂,可是還是痛啊。躺著不動還能好些,這樣一走動,生產帶來的恥骨疼痛和撕裂感的疼痛就又席卷而來。
房門被人敲了敲,是去食堂吃過飯回來的王川澤和廖愛黨,李易安這才放過廖杉。
李易安把門打開,王川澤走進來,見廖杉僵站在床邊,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床尾的鐵欄杆,繃得手背上的血管都凸出來了,他連忙大步走去扶住她,“怎麼下床了?”
“生產完要時不時走動一下,對產婦好。”李易安說,她看著廖杉何嘗不心疼,她忍不住對王川澤多嘴說了一句,“女人生孩子遭老罪了。”
所以男人對媳婦再好都不為過。
時間也不早了,廖愛黨和李易安在深夜離開了醫院。
學習、練習過那麼多次,終於應用到自己閨女身上,王川澤給女兒換好尿布,見嬰兒床裡的小丫頭叭唧下小嘴,又睡了過去,他不禁內心柔軟一片。
王川澤又仔細掖好包被的幾個角,把孩子暖暖和和的包好,這才走到廖杉床邊坐下。
廖杉努力往旁邊挪了挪,“你上來睡。”
“我在旁邊坐一晚就行。”王川澤說,病床不過是普通單人床的寬度,一個人睡剛好,但兩個人就擠了。
“你上來,”廖杉堅持,因為剛剛又遭了兩回罪,她泛著血色的眼眶還帶著濕意,看著不嚇人,還有些可憐,“我想你抱抱我。”
王川澤的心一下子酸澀起來,立刻乖乖按照她的要求做。
他躺到床上,緊緊把廖杉抱在懷裡,說實話,這個擁抱不隻廖杉需要,他也需要,之前他也被嚇壞了。
廖杉埋在他的懷裡,委屈的情緒這時才洶湧而來,她嘴一癟,忍不住喃喃一句,“王川澤,我好疼啊……”
她一句話,王川澤立刻鼻頭一酸,眼淚滴進她的黑發裡,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隻能滿心愛憐的低頭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他真的虧欠她太多。
兩人相擁擠在一張床上睡去,到了半夜,病房門被人推開,一陣喧鬨聲,王川澤被吵醒了,他第一反應先伸手去捂住廖杉的耳朵,這才皺著眉抬頭看去。
原來是中間床位的孕婦終於生了,被推了回來。躺在推車上的女人虛弱的發不出一絲聲音,剛出生的孩子也沉沉睡著,吵鬨的是興奮的男人和他喜得大孫子的娘。
“請小聲點,這個點大家都睡了。”王川澤壓低聲音,不悅的說道。
男人認出了王川澤,這不是今天下午也在產房外等待的小白臉嗎,還真是巧,他記得這人他媳婦雖然生的快,但是個丫頭片子吧?這麼想著,男人忍不住有些得意,隱隱覺得得了兒子的自己比對方高一頭,正要開口炫耀,靠窗那床的老婦人不耐煩的喊了一聲,“大半夜的乾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一聽就是個不好惹的婆子,男人臉上表情煩躁,但還是閉上了嘴,又扯了扯自己老娘的衣服,示意她也安靜些。
第二天廖愛黨和同事換了個班,把自己今年的年假和對方換了,讓對方代自己上兩天班。他已經想好了,這次過年先不回老家了,在這兒幫襯著三兒。
中間床的男人本想到了白天再來炫耀一下,長得好、個子高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沒他厲害。可等他抱著兒子故作不經意的往外走,卻發現靠門這床看護的人變成了一個長相有些凶的男人。
王川澤已經去研究所上班了。
廖愛黨見一個男人站在三兒床尾愣神,他皺眉,不爽的問,“你站我妹妹床邊乾嘛?”
看著更唬人了,那男人連忙說,“我、我路過。”
他抱著兒子趕緊掉頭回去。
廖二哥陪了廖杉一個白天,午飯是李易安送來的,晚飯就是王川澤下班回家做好帶來的,他包了餛飩,用雞湯煮的。
一起帶來的還有兩本厚厚的書,一本字典、一本鳥類百科全書,是王川澤特意從研究所圖書館裡借來的。
廖杉吃過飯後,就和他一起翻起書來。
這是兩人商量過的,既然他們研究的是飛機,飛機的代號又基本都是鳥類的名字,所以他們想孩子的名字看看能不能也從這個方向切入。
“喜鵲、燕子?”王川澤翻著手裡的鳥類百科全書,提議道。
廖杉腦子裡頓時響起一個聲音——“燕子!離了你我要怎麼活?”
她嘴角微微抽搐,“不要了吧……不太好聽。”
王川澤不氣餒,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繼續向後看。
廖杉拿著字典,也在查含有“鳥”的字。
中間床的男人終於等到小白臉來了,又想抱著兒子來找優越感,他剛越過兩個床位間的簾布,就見這一對男女埋頭看書的場景,頓時他就被一種莫名的文化氣息震住了。
半晌後,男人灰溜溜的走了,廖杉和王川澤根本沒有察覺,他們在靠近病房門口的位置,時不時就會有來來回回走動的人。
廖杉突然開口,“這個字呢?”
她指著字典上的一個字,拿給王川澤看。
「鸞,鳳凰的一種,傳說中其出現寓意著天下太平。」
王川澤的目光落到最後四個字上,點點頭,“就這個字吧。”
不等廖杉洋洋得意,就聽他接著說,“那叫王廖鸞?或者廖王鸞?”
程德霖給他閨女起的名字太好了,程江月,父母的姓氏都包含在孩子的名字裡,王川澤也想這樣。
本來挺好聽的一個字怎麼加在名字裡聽起來這麼奇怪,廖杉忍不住吐槽,“一個聽起來不像什麼好鳥,一個聽起來像封建餘孽……”
現在正是抓“封、資、修”的時候,給孩子起“廖王鸞”這種有封號有字的名字,跟墳頭蹦迪也沒什麼區彆了。
王川澤不禁有些遺憾,“好吧……”
廖杉安慰他,“咱倆這姓不像程德霖和小怡,硬組在一起也不好聽。”
“那叫廖鸞?”王川澤打起精神,又提議道。生孩子這事他一點力沒出,杉兒吃了那麼多苦頭,既然兩人的姓氏沒辦法都加上,那就不加他的好了。
廖杉張了張嘴,還是沒憋住,“是挺繚亂的……”
雖然很感動和意外,王川澤居然願意讓孩子跟著她姓,但廖杉還是拒絕了,“彆跟我姓了,每回彆人叫我小廖,我都感覺像是‘笑料’兩字。”
尤其是當初做的那個噩夢,在夢裡因為接連生孩子被擠到職場邊緣,人人都喊她“小廖”,廖杉在夢裡真的絕望到覺得自己活成了笑料。
廖杉不想孩子以後被人起這種外號,對王川澤說,“算了,還是跟你姓吧。”
就這樣,嬰兒床裡的小女娃終於有了她遲到的名字——“王鸞”,帶著父母期盼著和平的願景。
第127章 精氣神
在醫院住了兩天, 王川澤就去問醫生能不能出院的事了。
廖杉睡的床位靠門,不提白日裡來來去去的人,晚上誰要是出去上個廁所, 一開門冷風就來了,再加上一屋子三個小孩和好幾個大人,時不時就會有聲音。
本來生產對廖杉來說就是元氣大傷的事情, 晚上再休息不好,那還怎麼養身體,於是王川澤就去找醫生了。
順產後兩到三天就可以出院,王川澤立刻馬不停蹄的辦了出院手續, 去研究所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又回大院借了輛拉東西的板車再次朝著醫院走來。
廖愛黨原本是過來陪護的,變成了幫忙收拾東西。
李易安去查過彆的病房,過來先是檢查了屋裡另外兩個產婦, 然後才走到廖杉床邊, 說道,“回家也好,屋裡還能生個爐子,比在這兒暖和。”
王川澤上來了, 見二哥已經把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便來給廖杉穿衣服,把她生產那天穿的兩件棉衣都給她穿上, 又把特意帶來的圍巾、帽子都給她戴上。
廖杉被裹得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出來, 她伸手往下拽了拽圍巾, 好歹讓鼻子能夠喘氣, 聲音隔著一層層圍巾變得有些甕聲甕氣,“誇張了啊, 王川澤。”
李易安在一旁看得憋笑,“不誇張,現在天冷,包嚴實點好,以免吹風受涼。”
王川澤得到認同,如法炮製的把女兒也包成一個大粽子。
李易安一邊送他們下樓,一邊和廖杉說著話,“剛開始帶孩子會覺得很辛苦,你們適應幾天就好了。”
卻不想廖杉費勁的搖了搖頭,“我覺得還好,晚上睡得好,我感覺這兩天養回來了些精氣神。”
李易安疑惑,“你晚上沒喂奶?”
“沒有啊,小鳥很乖的,跟著大人的作息睡,晚上也沒鬨著要吃奶。”廖杉說。
李易安看著廖杉,不禁心中又是一陣無語,“……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不是乖,而是餓暈了?”
就算三兒不知道,但李易安記得她是和王川澤說過的,“剛出生一周要按時喂養,保持三個小時就要喂一次奶,王川澤沒提醒你嗎?”
抱著孩子走在前麵的王川澤被叫到名字,扭頭看過來。
李易安問他,“你晚上沒把三兒叫起來喂奶嗎?”
王川澤搖頭,廖杉現在人還很虛弱,他都生怕她被人吵到、睡不好覺,怎麼舍得再把她叫醒?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氣,娘、娟嬸子、大嫂,隨便誰來救救她吧。
拎著帆布大袋子的廖愛黨見自己媳婦臉色不好,連忙安撫道,“彆生氣,我說他們。”
他扭頭就衝王川澤故意嗬斥一聲,“你倆真是胡鬨!”
廖二哥養了兩個孩子,很有經驗了,“小孩剛出生太小了,不按時吃奶很容易低血糖。你們看孩子整夜沒醒,不是她睡整覺,而是餓暈了。”
廖愛黨都要忍不住歎氣了,明明兩個人都挺聰明的,怎麼當了父母反而糊塗了?可憐他外甥女,餓暈了兩個晚上了。
“還好才兩個晚上,”李易安叮囑這對糊塗的新手父母,“可彆再這麼粗心了,孩子還小就是要大人多上點心。”
李易安看著像好學生似的連連點頭的兩人,算了,她也多上點心照看著這兩個比她還要大的“小孩”吧。
走到醫院樓下,王川澤把板車拉過來,把帆布袋放在上麵,讓廖杉抱著孩子半躺著靠在上麵。
廖愛黨看王川澤瘦瘦高高的身型,就要伸手去拉車,“還是我來吧。”
看著沒什麼勁兒的樣子,他怕王川澤再把三兒給摔了。
“沒事,二哥,我可以的。”王川澤穩穩把板車拉起來,“我以前也是在家做農活的。”
哦對,也是,廖愛黨恍然大悟,王川澤家隻有他和他娘,地裡農活說不定乾的比他還多。都怪這人形象騙人、腦袋好使,他總把王川澤當作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看著賣力平穩拉著車的王川澤,還有躺在車上抬手悠閒朝他們揮著手的廖杉。
“什麼書生,分明是長工……”廖愛黨望著兩人離開的身影,喃喃低語。
李易安沒聽清,“你說什麼?”
廖愛黨搖搖頭,“沒什麼,我就隨口瞎說了一句。”
*
廖杉發現真的是餓的。
大名王鸞、小名叫小鳥的丫頭根本不是個乖的,是個鬨騰鳥。
這幾天吃飽了、又長開了些,皮膚褪去了紅色,眼睛也能睜開了,和她爸相似的開扇型前窄後寬的內斂雙眼皮,眼尾微微上揚,但性格一點都不像她那無論難受還是高興、都特能憋的爸,這丫頭是有一點不舒服就嚎起來了。
廖杉被她這光打雷不下雨的哭聲催促著,她拆開孩子身上的包被,解開尿布看了一眼,“你這也沒尿啊。”
小王鸞仍在中氣十足的扯著嗓子哭。
廖杉伸手去拿桌上王川澤的筆記,翻看著上麵流暢規整的字跡,“不是尿了、不久前也喂過奶了……”
她的目光從筆記上轉移到孩子臉上,觀察了片刻,“小臉也不紅,也不是腸脹氣。”
廖杉繼續看本子上記的其他幾種可能性,她又把手伸進王鸞的後脖頸,“沒出汗、也不發涼,不是熱了、也不是冷了。”
手指翻過下一頁,廖杉納悶了,“好端端的,也不可能是嚇著了。”
魔音貫耳,仿佛環繞音似的,廖杉深深的歎了口氣,都想給這小祖宗跪了,她把孩子重新包好,輕拍著,“鳥啊,咱能彆嚎了嗎?”
廖杉試圖和她打著商量,“你看你也也不是拉了尿了、也不是那兒難受,要不安靜的睡一會兒,讓你媽我也能眯一會兒?”
小王鸞也試圖讓她媽理解自己的意思。
“你這麼不講道理,就不是什麼好鳥了啊。”廖杉一個頭兩個大,“小姑奶奶,鳥姐,求求你收了神通吧!”
王川澤下班回來,就見母女倆仿佛雞同鴨講的這幅情景。
“這是怎麼了?”王川澤連忙把手上的菜先放到桌上,把外套脫下來,走過來卻又不敢伸手,外麵氣溫太低,他身上還帶著凍人的涼意。
他看了看繈褓裡的女兒,問道,“是尿了嗎?”
“我看了,沒尿,也不是熱著、凍著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廖杉忍不住咬牙,“這丫頭是但凡有一點不舒服都要嚎出來讓人知道,這種直給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王川澤聞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廖杉立刻一個眼神掃過來,杏眼微眯,語氣不善,“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是不是餓了?”王川澤說道,總歸孩子的性格是隨父母。
“這才喂了沒兩個小時。”廖杉說著,還是撩起衣服,單手解開內衣前麵的扣子,往女兒麵前湊。
小王鸞立刻張嘴啊嗚一口,滿足了。
廖杉沉默了:……居然真的是又餓了。
儘管再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王川澤還是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我先去做飯。”
帶娃確實是件辛苦的事,白天隔兩、三個小時就要喂一次奶,到了夜裡更熬人,廖杉晚上要醒四、五次,睡不了一個整覺,好不容易養回來的些精氣神又全都散掉了。
王川澤感受到身旁人的動靜,也跟著又醒了。
屋裡的燈泡又亮起來,廖杉坐起身來,她把孩子從旁邊的嬰兒床抱過來,王川澤把自己的枕頭拿過來放到她腿上,讓她把孩子放到枕頭上,這樣胳膊不用使勁就能攬著孩子喂奶。這是二嫂特意再三叮囑過的,讓杉兒坐月子的時候少抱孩子,以免落下日後手腕疼的毛病。
廖杉機械性的重複著喂奶這件事,困倦的睜不開眼,滿臉萎靡。
王川澤看著她不禁心疼,懷孕是一種辛苦、生孩子是一種辛苦、孩子生下來又是另一種辛苦。
他想了想,低聲對廖杉說,“我去把隔壁你原先住的那屋收拾一下,把爐子生上,你過去睡,後半夜我帶孩子,給她喂奶粉。”
說著,王川澤就已經起身去穿衣服。
他速度很快,廖杉剛把小鳥喂飽哄睡,王川澤就又開門回來了。
“好了,你過去吧。”王川澤拿起一件軍大衣,兜頭裹住廖杉,“外套穿上。”
就出門兩步路的距離他也不想廖杉凍著。
廖杉躺到自己久違的單人床上,懷念的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在心裡感慨,還好樓裡的房間夠多,研究所這兩年新來的這一批批人都有的住,她原本的房間沒有被收回,她現在才能得到片刻的清靜,終於能從帶孩子的深淵中暫時解脫出來。
這麼想著,她就沉沉睡了過去。
可沒過幾個小時,廖杉又習慣性的醒了,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翻了幾個身,還是又起了床,把爐子封上,又回了隔壁。
王川澤靠坐在床頭,臂彎裡橫抱著孩子,手裡拿著個奶瓶,正在給女兒喂奶。
昏黃的燈光將他垂下眼睫的陰影打在眼下,看著也是有幾分倦容,他也好幾個晚上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了,白天還要做著費腦子的研究工作。
聽到房門的響動,王川澤抬眼看過來,見廖杉又回來他,黑眸中滿是訝異。
廖杉把門關好,又把身上的厚外套脫下來隨手放到一旁的躺椅上,幾步躺回床上,她伸手抱住王川澤的腰,“我現在是理解上回我咳嗽,把你趕去隔壁,你為什麼那麼生氣了。”
“雖然換得了一時的清靜,但心裡總不是個滋味……”廖杉喃喃道。
算了,就算再辛苦,兩個人一起撐著,總比一個人熬著好。
第128章 圓腦袋
王鸞出生的時間卡得剛剛好, 按照科學的產褥期來算,廖杉坐月子至少要42天,她出月子的那天剛好趕上飛機廠全員過年放假。這下她也不用著急回去工作的事了, 隻能耐下性子來,等年後再回去上班。
廖杉有些出神的晃著嬰兒床,說起來她來到這個時空還真沒怎麼歇過, 頭一年隻想著走出小山村、考上大學,後來考上軍校也沒有什麼假期,再後來就是出國留學、大家都像海綿一樣抓緊時間汲取著知識,接著又匆匆被叫回來接攤子、忙著趕項目進度, 像個陀螺一樣,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沒想到產假居然是她這輩子休的第一個小長假。
可身體歇下來了,腦子還在勤勤懇懇的不肯停下來。
廖杉就不是個能閒下來的人,她對著剛進門的王川澤說, “你說是不是應該再配個救生充氣筏?萬一降落到海裡之類的。”
王川澤剛踏進家裡, 一愣,很快跟上她的思路,想了想,頷首, “可以,也不排除這種情況的出現。”
廖杉剛剛說的還是彈射座椅的事,她就是在空閒時間發散思維, 東想想西想想, 突然想到飛行員遇到險情的情況是很突然的, 也不完全都是發生在陸地上空, 那如果彈射到河麵、或者是海麵上,那不是也要糟糕?
彈射座椅既然是救命的東西, 那方方麵麵都要考慮周全,各種情況都要假設考慮到,還是要配備個救生充氣筏才行。
“不過這事不著急。”廖杉問道,“現在進度怎麼樣了?”
王川澤在處理一塊剛才去菜站搶的肥豬肉,準備等下熬豬油,留著過年時炒菜用的,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是很順利。”
給彈射座椅加一個控製係統的事情不比給整個飛機設計操縱係統簡單,一個是非常小、一個是非常大,都不好做,而且飛機是有飛行員進行操縱,但座椅彈射出去的過程速度非常快,往往隻有幾秒鐘的時間,在這期間飛行員要顧及自己的動作是否正確,保持頭部、頸部、脊椎保持同一條直線,避免巨大的壓力下折斷自己的頸骨,這樣也就根本無暇再去做任何主觀操作。
要使座椅能夠在飛機遇險且姿態不理的情況下調整彈射軌跡,就必須讓速度傳感器、方向傳感器和操縱係統三者串聯工作,可以說是自動化操作了,這對王川澤來說也是個新的挑戰。
“現在還在調整試驗,哪些地方用鋼纜、哪些地方用電機。”王川澤把豬肉洗乾淨先放到一邊,洗了洗手,“我先給你燒水準備洗澡用?”
廖杉立刻把彈射座椅的事先放下,雀躍的點點頭。
也是幸虧她娘、王川澤她娘都不在跟前,否則一定會讓廖杉按照傳統,整個月子期間都不能洗頭洗澡。有二嫂在就不一樣了,她具備相關的專業性知識,廖杉得以被準許生產十天後就能痛痛快快的洗頭洗澡。
儘管不能用浴盆洗澡,隻能淋浴,廖杉也是在家裡洗的,王川澤怕她從公共澡堂出來回來的路上再受涼。
又是像加熱魚缸似的加熱了一木桶洗澡水,王川澤拿著一個舀子在旁邊幫忙往廖杉身上潑著水。
小王鸞閉著眼咂巴了下小嘴,躺在嬰兒床裡睡得香甜。
衛生間的門緊閉著,鎖住一室的悶熱溫度,廖杉快樂的拿著半塊香皂往身上打著泡沫,享受著被這淡淡香氣圍繞的感覺,她終於能重新做回乾乾淨淨的自己了。
打完泡沫後,廖杉就讓王川澤舀水再往她身上潑,雖然這樣比不上澡堂方便,但至少不會有著涼的風險。
溫熱的清水滑過她的肌膚,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宛若閃著光的珍珠,輕吻著流連在她的鎖骨、胸口、腰腹……繼續向下。
廖杉感受到炙熱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情緒又低落下去,“是不是挺醜的?”
她孕期體重增加的不多,妊娠紋雖然沒長多少,但還是有的,一條條紅色的短線條仿佛醜陋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膚上存在感極強。
廖杉卻不知道,她微微側身看向王川澤的瞬間,打濕的黑發蜿蜒粘在蝴蝶骨的後背上,身體凹凸有致的圓潤線條不自覺的帶著嫵媚,宛如破水而出的水中女妖,儘態極妍。
王川澤喉結一動,身體也像周圍的溫度一樣變熱,他仿佛被蠱惑般傾身向前,輕輕在她的腰腹上落下一吻,抬頭仰望著廖杉,“明明像星雲一樣……”
廖杉錯愕,望進他帶著炙熱與著迷的深沉眸子裡,她的目光向下,隨即嘴角勾起,看著竟有幾分調皮和惡趣味。
纖細勻稱的小腿抬起,足尖輕點,緩緩踩實,他穿著的那條灰色長褲頓時被她洇濕一片,深色從中間向四周泛濫。
王川澤不由得皺眉,溢出一聲難耐的喘息。
廖杉腳下動作不停,仿佛玩似的踩著鼓鼓囊囊的某樣東西,惡劣的更像女妖了,“會說話的孩子應該得到嘉獎。”
骨節分明的手抓住她的腳腕。
“……彆玩我了。”王川澤認輸。
廖杉又是一踩,看著因她的動作猛地弓起身子的人,故意問道,“你不舒服嗎?”
王川澤根本沒敢用力抓著她的腳腕,怕她一個失去平衡再摔倒。
最後他還是弄臟了褲子,隻能在她之後也匆匆洗了個澡。
*
廖杉不是能閒下來的人,儘管現在坐月子不能去研究所工作,但她還是給自己找到了新的“研究項目”。
王川澤見廖杉喂過一次奶後,把女兒放回小床上,讓她的小身體整個朝左側躺著,又拿了個枕頭在背後抵住。
過了兩個多小時,廖杉又一次喂過奶後,讓小王鸞這次換成朝右側躺著,同樣拿枕頭固定住她的睡姿。
“這是在做什麼?”王川澤不解的問。
“我養頭呢。”廖杉說著,仔細的又調整了一下女兒的姿勢,左看看右看看,這才滿意了。
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廖杉這才詳細的和王川澤說起自己在忙活的是什麼,“我要給小鳥養出一個小圓頭。”
這就是廖杉最近給自己設立的新“研究項目”。
老一輩的人一直有以“扁頭”為美的傳統,廖杉在現代時作為家裡的獨生女,就是被她媽精心養出了一個扁後腦勺,也就是這一世家裡孩子多,基本都是大哥帶大的,他一個孩子還要帶弟弟妹妹,也不懂什麼圓頭好看、還是扁頭好看的,廖杉才得以沒像現代時後腦勺那麼扁,但也說不上多麼圓潤。
“我自己是沒辦法再有這麼漂亮的後腦勺了,”廖杉不由得有些遺憾,隨即又燃起鬥誌,“我要給我閨女整一個。”
王川澤攬著她,伸手在她後腦摸了摸,“這不是挺好的嗎?”
廖杉拉過他的手,在自己的後腦勺上摸索著,“你摸這兒,不覺得有點平?”
王川澤搖頭。
廖杉不信,“你再摸摸。”
他眼中笑意溢出,“好,我再摸摸。”
大手撫在她腦後的黑發上,摸了一下又忍不住再摸一下,動作間帶著溫柔寵溺。
廖杉後知後覺,揮開他的手,“你摸小狗呢?”
王川澤不禁低笑出聲,把她往懷裡按了按,更加緊密的抱住她。
一天天過去,在小王鸞能夠抬起頭來時,時間也不知不覺邁進了1965年,馬不停蹄的朝著新年前進。
獨身一個人時,新年和尋常的一天也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孤獨感會更甚;但有了家後,新年才仿佛重新被注入了生命力,這是“家”帶來的神奇魔力。
上個新年,王川澤和廖杉因為去北市開新機研製方案評審會的緣故,在大年三十前一天才匆匆回來,除夕那天睡了大半天,隻包了頓餃子過了那個年;
而現在……
王川澤提前一個多月就準備起來了,熬豬油、囤大白菜、買年畫,每一個休息的周末他都會去鎮上置辦年貨。
又是拎著一大堆東西回到家,王川澤看著屋裡的母女倆,腳步頓住,眼眶不禁微微有些濕潤,仿佛有一種奇妙的力量注入他的心中。這偌大的世界,他終於也有了一個小小的家了。
廖杉被他手裡的拿著的一大串的東西唬住了,震驚地問,“這該不會是糖葫蘆吧?”
王川澤回過神來,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她,“在集上看到的,我沒見過。”
廖杉接過快有她上半身長的木棍,上麵串著的山楂果子太多了,木棍都被壓的有些彎了,猶在震驚中,“我也沒見過……”
她默數了一會兒,好家夥,足足串了四十個山楂,廖杉哪裡見過這麼大串的糖葫蘆。
說是糖葫蘆也不對,上麵也沒有糖,就是山楂串成了一大長串。
王川澤又把一個兔子形狀的花燈放到嬰兒床上麵,小王鸞的注意力立刻被這第一次見的東西吸引住,像小鳥一樣“啊、啊”叫著。
“我看很多人買,我就也跟著買了一串。”王川澤沒說的是,這種大串糖葫蘆的基本都是大人買給小孩子的。
廖杉聞言半信半疑,難道這時候的山楂比現代時好吃嗎?木棍太長了,她費力的拿遠了些,才夠到最頂上的那顆山楂,張嘴咬了上去。
她的臉頓時皺起來,事實證明,山楂這東西沒糖還真不行。
賣糖葫蘆的小販不舍得放糖,但王川澤舍得,最後這一大串山楂被他擼下來,加了不少白糖熬成了山楂糖水,裝了兩大罐玻璃罐頭。
廖愛黨來給妹妹家送蜂窩煤,他自己做了個做蜂窩煤的機器,一個一米多長的手提鐵架子,下麵焊著一個蜂窩煤模子,把煤炭裝進模子裡,用腳將模子上麵的蓋子往下踩實,然後一個成型的蜂窩煤就會從模具下掉出來了。買煤炭比買現成的蜂窩煤要便宜,還更好買,就是費點功夫。
新做出來的一批蜂窩煤晾乾後,廖愛黨就用推車拉來了,三兒坐月子天天在家,這東西燒得多。
各家門口都堆放著蜂窩煤或是儲備的菜,讓原本寬敞的走廊都變得狹窄了些,廖愛黨來回搬了四五趟,才把蜂窩煤都摞在走廊儘頭的一家門口。
大冬天的他都冒了一腦門的汗,廖愛黨把黑乎乎的勞保手套摘下來,這才敲了敲房門。
不多時,王川澤就來開門了。
“我給你們帶了些蜂窩煤,給你們摞門口了。”廖愛黨說著,他看到了王川澤還濕著的手上凍紅的骨節,目光往裡一望,果然見一個搪瓷臉盆裡飄著幾條還在洗的尿布,而他妹妹——
廖杉悠閒地躺在躺椅上,捧著一個玻璃罐頭,纖細的手指握著勺子舀出裡麵紅彤彤的山楂,山楂進了她自己嘴裡,剩下一點糖水沾了沾小王鸞的嘴唇,隻讓她嘗嘗甜味。
聽到二哥的聲音,廖杉轉頭看向門口,不管小鳥雙手握拳“啊、啊”的不滿聲,“二哥你又給我送煤,王川澤,你快去拿錢。”
廖愛黨連忙攔住王川澤,“給什麼錢,我不要!就一點煤,也沒多少錢,過年我還打算來你家吃飯,你多準備些菜就行。”
廖二哥今年不打算回老家了,已經商量好了是在廖杉家一塊兒過。
王川澤點點頭,他已經備下了不少東西了。
廖杉想了想,“那家裡還有一罐山楂罐頭,是王川澤自己熬的,二哥你拿回去給武陵和夢夢吃吧。”
就這樣,另一罐山楂罐頭就到了廖愛黨手裡,他看著手裡的罐頭忍不住犯嘀咕,“怎麼做這種小孩吃的東西?”
不過他們小時候確實也沒吃過這種東西。
廖愛黨小心的把罐頭裝進棉衣口袋裡,推著推車回家。
又過了十幾天,二月的第一天就是除夕。
乾淨的灰色窗簾拉開,陽光透過窗明幾淨的玻璃照進來,紅色的窗花給白雪皚皚的景色增添了亮點。
廖愛黨幫忙打下手,處理著鯉魚的魚鱗,王川澤一邊切著菜,一邊盯著爐子上的鍋。
廖杉在給二嫂展示自己這快兩個月的成果,“看看,圓吧?”
趴在嬰兒床裡的小女嬰配合著抬起頭來,烏黑茂密的胎毛柔順的覆蓋在圓潤的後腦勺上。
才一歲半的廖如夢坐在旁邊的大床上,奶聲奶氣的重複,“圓圓。”
四歲的廖武陵坐在床沿邊,也跟著認真的點了點頭。
李易安看著小王鸞線條圓潤飽滿的腦袋,竟無法說出那句“扁頭更好看”的話。
半晌後她才自我安慰道,是這孩子自己就長得好看,不關圓頭還是扁頭的事。
因為多了二哥一家四口,這頓年夜飯便做的豐盛了些,李易安後來也去幫忙,三人一塊兒忙活著炒菜,隻有廖杉悠閒地陪著幾個孩子玩。
按照他們老家的傳統,年夜飯在下午三、四點鐘就開始吃了,因著是過年的喜慶日子,難得有家人在,廖杉忍著肉痛從自己珍藏裡拿出了一瓶日期最新的茅台酒,“你們可要珍惜著喝,每一口都是錢啊。”
廖愛黨咋舌,“瞧你這小氣勁兒,才四塊錢的酒都不舍得給你哥喝嗎?”
這酒也就頭兩年價格高得嚇人,從2.97元猛地漲到了16元,但後麵價格就有慢慢回落,現在跌到了四塊錢。
廖杉搖頭,哪裡是四塊錢,這酒要是再放幾十年價值可是好幾十萬,二哥要是知道現在他喝的每一口都是幾萬塊,不知道還能不能喝得下去,反正她是喝不下去。
不隻是因為不舍得,還有一個原因,廖杉要喂奶,現在也喝不了酒。
王川澤幫她夾著放得最遠的紅燒鯉魚,他自己沒吃幾口,又聽到女兒哭,放下筷子就去給小鳥換尿布。坐回來匆匆吃了個半飽,又忙活著去揉麵,準備等會兒包餃子用。
李易安見狀也要放下筷子,“我來幫你吧。”
“不用,二嫂你陪杉兒說話就行。”王川澤頭也不抬,一口回絕。
廖愛黨端著酒杯,看看忙得幾乎停不下來的王川澤,又看了看還在慢悠悠吃飯的廖杉,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不去幫幫忙?”
廖杉茫然的抬起頭來,“啊?”
王川澤聞言微微皺眉,“和麵要用冷水,這活兒我來乾就行。”
廖二哥莫名,坐月子是碰不得冷水,但三兒不是已經出月子了嗎?
見王川澤是鐵了心的一點活兒都不想讓廖杉乾,廖愛黨又是忍不住嘀咕,“這不就跟長工似的……”
廖杉坐在他旁邊,自然聽到了,“什麼長工?”
廖愛黨揚起下巴點了下遠處擼起袖子賣力揉麵的王川澤,“長工。”
他又看向這段時間被養的臉龐圓潤、光彩照人的廖杉,“地主家的小姐。”
廖杉不由得一愣,隨即捧腹笑起來,“二哥你這話可彆亂說,讓彆人聽到再真誤會。”
“我也是就在家說說。”廖愛黨揚唇笑起來,“我又不是那麼沒輕沒重的人。”
窗外天空漸漸暗下來,有人家在院裡放起鞭炮,劈裡啪啦的好不熱鬨。
廖愛黨目光飄遠,喃喃道,“也不知道這個點家裡放鞭了嗎?就算咱倆不在,勝利放寒假肯定回去了,家裡還有大哥在,應該也挺熱鬨的……”
“勝利還在上學啊?”廖杉隨口問了一句,又伸手夾了一筷子炒白菜。
廖二哥奇怪的睨她一眼,“他早畢業了啊。”
廖杉詫異,“那你剛剛說他放寒假?”
“當老師也跟著學生一起放寒暑假啊。”廖愛黨理所當然地說。
廖杉心一沉,吃不下飯了,“我之前讓娟嬸子幫我帶話,讓勝利彆當老師,你們不知道?”
廖愛黨莫名,“勝利讀的就是師範大學,就想當老師,他不當老師能乾嘛?”
廖杉:……
廖二哥見廖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起沒拿筷子的左手,掰著手指算著什麼,他摸不著頭腦,“你這乾啥呢?”
廖杉瞥他一眼,“我在算咱倆還有多久就要沒有弟弟了。”
第129章 裝鳥
羅主任見到廖杉, 很是意外,“沒想到兩個月不見,廖工你這狀態怎麼看起來比之前更好了?”
他不是恭維, 是真的驚訝,羅立甚至有些恍恍惚惚,要不是他也曾去醫院、見到了廖杉和孩子一起被推出了產房, 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廖杉現在這精神煥發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是生過孩子的。
廖杉笑笑,“月子裡養的好。”
有王川澤在,她基本上隻需要喂奶, 有時候夜裡這活兒還會被他攬過去,廖杉隻需要起一到兩次夜就行,負擔輕了,她虧空的精氣神自然就慢慢補回來了。
羅主任看了看來辦公室找他的廖杉和廖愛黨, 雖然心裡有些奇怪她居然不是和王川澤一起來的, 但還是以為廖杉是為了那件事來的,耐心解釋道,“王工是已經提交申請,希望能再把他娘接過來, 但上回是特殊情況。”
上次陳娟來,還是羅主任在其中活動了許多,也是有著他自己的小心思, 他是催不動王川澤解決人生大事了, 希望人親娘來能催催。
“之前是看在王工單身一人、他娘也是寡居, 才特彆通融允許過來的。”羅主任說著, 臉上有些為難,“現在你倆結婚了, 和研究所其他同誌情況差不多,張工、何工也是想把爹娘接過來幫忙照看些孩子,他們的申請已經提交好一陣子了,正在走流程審核,雖然陳嫂子來過一次了,但還是要再走流程審查一回,也不好插隊什麼的……”
廖杉很是理解的點點頭,“沒事,您按流程走就行。”
她早早出門和二哥一塊兒來找羅主任,王川澤落後一步,把小鳥送去馮研農家,白天先讓他媳婦李麗珍幫忙照看著。
羅主任鬆了口氣,但見廖杉和廖愛黨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不由得疑惑,“你們還有事嗎?”
廖杉這才說起自己過來是為了什麼,她問道,“您知道咱們這片學校還缺老師嗎?不論是小學、中學,都行。”
這是她正月裡一直尋思琢磨出來的,既然廖勝利非要當老師,那她就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她弟弟調過來這邊當老師。
雖然廖杉看誰都覺得是弟弟,但她這輩子真正的弟弟就這一個,總不能不管,看著廖勝利下一年被打成“臭老九”。廖杉心想,她總不至於連個弟弟都護不住吧?
羅主任懵了,更加摸不著頭腦的看看廖杉,又看看廖愛黨,搖了搖頭,“不缺啊。”
老師可是個吃香的工作,就算有老教師退下來,也很快就招到新教師了。
廖杉一下子沮喪起來,沒想到開頭第一步就走不通。
羅主任不明所以,好奇的問,“廖工你問這個乾嘛?”
廖杉連忙打起精神來,正色道,“是這樣的,我有個弟弟是師範大學畢業的,我想既然我和我二哥都在為飛機廠做貢獻,就想讓我弟弟也為咱們廠子出一份力。”
“我看大院裡小孩子越來越多,孩子長得快,一眨眼就長大了,這教育必須跟上,不然不就變成‘虎父犬子’了嗎?”廖杉正義凜然的開始忽悠,“我們這代人總有老的時候,總要有能接上班的下一代人,這些孩子有著父母優秀的基因,不好好培養不就浪費了?所以我就想把我弟弟也抓來,讓他給咱們飛機廠培養下一代,這樣等孩子們成長起來,對這片土地也是有感情的,以後如果有機會肯定會想要再回來做貢獻的。”
羅主任聽著不禁意動,大學生啊……
飛機廠所在的城鎮偏僻,周圍的小學、中學招收的都是廠子工人們的孩子,老師自然大多也是附近招收的,基本都是高中水平,大學畢業的老師本就少,一畢業就會被大城市的學校搶走,根本不會分配到這邊。
見羅主任陷入沉思,廖杉頓覺又有戲了,更加賣力的忽悠,不是,勸說道,“孩子就是祖國的花朵,不是有句話說的是‘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嗎?如果能夠把咱們飛機廠這些孩子培養成國之棟梁,哪怕以後不全回來,也是為國家輸送了一批人才,這也是一種貢獻,我想我弟弟肯定願意過來出一份力。”
羅主任聽得心神震動,是啊,國家現在是輸送了一批人才給飛機廠,如果可以他們也應該反哺回去,培養出下一批人才再去繼續建設國家。
廖愛黨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
“還是您覺悟高!”羅主任大步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激動的握著廖杉的手搖了搖,眼中泛著激動的淚花,“沒想到你們兄弟姐妹幾個都願意為飛機廠做貢獻!”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廖杉麵容堅定,卻在心中默默感概,這時候的人果然純粹的可愛啊。
廖愛黨震驚,聽羅主任話裡的意思,似乎是被三兒說動了?
羅主任不隻被說動了,他還忍不住問道,“你大哥……”
“我大哥因為要幫襯著家裡做農活,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廖杉搖搖頭,“您也知道我家其實就是普通貧民家庭,能供三個孩子讀書已經很吃力了。”
羅主任心想也是,遺憾的歎了口氣,“那你爹娘也是很明智的人了,田間地頭願意供孩子去讀書的人都不多。”
這麼想想這廖家爹娘也確實是個人物,雖說老大沒培養成才,但老二廖愛黨,飛機廠非常優秀的技術員,聽說很有希望過兩年晉升五級,未來也不是沒有希望能夠升到八級,成為工人技師;排在第三的廖杉,是那批留蘇回來的工程師中年齡最小的、也是唯一一名女性,現在年紀輕輕就做到研究所技術副工,更是了不起;廖家弟弟,雖然還沒見過,但能考上師範大學,有他這哥哥姐姐打樣,肯定也是差不了。
“放心廖工,既然群眾有意願,想要迫切的做貢獻,我會再排查看看哪個學校有沒有空缺。”羅主任心頭火熱,教育問題是該重視一下了,這個大學生老師他要定了。
走出辦公室後,廖愛黨恍恍惚惚,他來原本是為了和廖杉一起求求情,結果她直接一人搞定了。
“三兒,”廖愛黨忍不住問,“真會像你說的那樣嗎?”
廖杉左右看了看,拉著二哥出了辦公樓,走到一處無人的偏僻角落,壓低聲音,“我好歹是有軍籍的研究人員,聽到的風聲肯定比你要早,現在風向就有點不對了,嚴打‘封、資、修’,知識分子說不定會被劃到‘修正主義分子’行列,勝利還是很危險的。”
廖愛黨聽著忍不住看她一眼,“那論危險的話,你更危險些吧,不是都說‘蘇修分子’,你既是去蘇聯留過學、又是高級知識分子。”
“所以我被要求寫斷交信了,隻要腦子還在,就暫時是安全的。”廖杉用手指輕點了一下額頭,“咱這腦子畢竟是國家花了大價錢培養出來的。”
廖愛黨:……我竟無法反駁。
廖杉不能和他透露未來會發生的事,隻能拐彎抹角的忽悠二哥,“我也是聽一些流言蜚語感覺風向不太對,也許是我多慮了,但勝利在個政治中心的城市,萬一風暴發生,他肯定會被席卷進去,不如把他挪到這裡。就算是我多慮了,也沒啥不好,最起碼咱們兄妹三個在一塊兒了,以後說不定還能把爹娘、大哥大嫂都接來,正好一家團聚。”
廖愛黨被最後四個字擊中了,就算隱隱感覺廖杉這幅說辭和剛剛忽悠羅主任的時候有點像,他也信了。
“你還真會戳中人心……”廖愛黨服氣了,他心頭火熱,忍不住暢想起她所描繪的未來。
廖杉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不多和你講了,我要趕緊去研究所了。”
她已經耽擱好一陣子時間了。
“那你趕緊去吧。”廖愛黨回過神來,他也要趕緊去車間工作了。
兄妹二人分開。
研究所的同事們很是熱情的歡迎廖杉回來。
“你不在,我還總心裡怪不得勁的。”鄭子昂興高采烈的對廖杉說道,也許是因為曾經胡俊明、蔡華、林為華等人的先後離開,廖杉休假這兩個月,鄭子昂總有種曾經一同奮鬥的戰友一個個走散的感覺,還好廖杉回來了。
張國光也在一旁點頭,開玩笑道,“沒了拚命三娘在旁邊刺激我們,大家乾勁都沒那麼多了。”
一時間眾人都忍俊不禁笑起來。
廖杉接過崔勝平遞來的的這兩個月工作的資料,快速補了下課,彈射座椅的控製係統在王川澤的幫助下有條不紊推進中,已經將初步的方案設計出來了。
座椅上的控製器在接收到各傳感器的信號時,控製連接機構分離,同時控製推力矢量裝置啟動,如果能在後續的研發中落地,那麼不隻是飛機倒扣的問題,就連俯衝、滾轉以及傾倒等不利姿態下,彈射座椅的救生成功率都將上升。
廖杉乾勁滿滿,和座艙小組其他人分享著自己這兩個月的新想法,“我們都知道,成功彈射並不是結束,我想如果飛行員落到水麵,我們還需要讓座椅為其提供一個小型救生充氣筏;還有高空中的應急供氧,我們是不是要再加個供氧裝置……”
原本隻是飛機上小小一個部分的座椅越來越完善,一步步變成一整套包含多種單元的複雜係統,越來越無愧它戰機上的“生命之舟”的稱號。
能夠重新投入到熱愛的工作中,廖杉感覺像是回到水裡的魚,仿佛回到了從前……
但也和過去不太一樣。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王川澤放下正在核算的數據,朝廖杉走過來,拿起她的飯缸,“我去食堂給你打飯。”
廖杉點點頭,把外套穿好,就往大院走,她要抓緊時間回去喂一次奶。
在漲奶危機前讓小鳥吃上了午飯,廖杉鬆了口氣。
李麗珍一邊看顧著孩子們吃飯,一邊對廖杉說,“你閨女挺好帶的,衝奶粉她也照樣吃,吃飽就睡。”
“那就好,我就怕給嫂子你添麻煩。”小小的溫熱身體趴在她的胸口,廖杉不禁心頭一軟。
等小王鸞吃完,李麗珍搭了把手幫她抱著孩子,廖杉整理衣服,把內衣前扣扣好。
圓潤的胸型被很好的承托住,仿佛熟透的蜜桃,散發著正是年輕美好時候的魅力,李麗珍不經意的瞥到,忍不住心生羨慕,感慨道,“年輕就是好,不像我生了兩個孩子,胸都下垂了……”
她心情落寞,卻聽廖杉說了一句,“嫂子你要不要也做件這種內衣穿穿試試?”
廖杉把衣服放下整理好,李麗珍年紀也不過三十出頭,下垂隻是因為這時候內衣太寬鬆、生產後也沒有穿哺乳內衣的緣故。
李麗珍連忙擺手,“我都兩個孩子了——”
廖杉打斷她,理所當然地說,“有孩子又不是不能再活得漂亮了。”
李麗珍一下子怔愣住。
*
可能是因為白天睡太多,也有可能是一整個白天都沒怎麼見到爸媽,小鳥晚上格外的精神。
王川澤手掌托在女兒的肚子上,讓她趴在自己的小臂上,這個姿勢叫飛機抱,本來是緩解寶寶腸脹氣的方法,可小鳥格外喜歡這種騰空的感覺,就連哄睡也必須是這種姿勢。
廖杉喂過奶就去睡了,她眯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發現王川澤居然還抱著女兒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
“怎麼還沒睡?”廖杉驚訝,壓低聲音說道。
飛機抱的時間不宜過長,王川澤已經調整成搖籃式橫抱,輕輕晃著,朝著廖杉無奈一笑,低聲道,“一放下就醒了。”
說著他試探著把懷裡又合上眼的小丫頭放回嬰兒床裡,隻見剛接觸到床麵,她立馬又睜開眼睛,不滿的“啊、啊”叫著。
王川澤隻好把小鳥又抱起來。
等到廖杉給她喂下一次奶,這小丫頭依舊很是精神的睜著兩隻仿佛黑葡萄似的眼睛。
把動了一天腦子的兩人折騰的不輕。
廖杉伸手蓋住閨女的眼睛,半晌後挪開,小鳥還笑了起來,以為她媽在和她玩遊戲。
“整宿不睡覺的是貓頭鷹吧?沒聽說鸞鳥也有這個習性啊……”廖杉服了。
最後還是王川澤抱著孩子在躺椅上湊合著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晚上,吃過飯後,廖杉坐在書桌前在紙上畫著什麼,王川澤抱著孩子站在旁邊看著。
“首先外麵是個鋼管架子,就是看著像晾衣架似的東西,然後掛一個電機,控製下麵彈簧伸縮的,再下麵是一個能掛住布兜的架子。”廖杉邊畫著草圖,邊說道,這是她昨晚上努力回想現代那些五花八門的產品,想到的東西。
王川澤頷首,“看著不算複雜,能做出來。”
將草圖給他,廖杉去解決布兜的問題。她翻出自己孕期穿過的一條宛如麻袋的裙子,出門去找黃素莉。
黃素莉見到廖杉就立刻把趙偉趕出去,親熱的拉著廖杉坐下,和她講著悄悄話,“李嫂子昨天找我做你那種內衣,是不是你和她講的?”
人在家中坐,訂單送上門,黃素莉能不高興嗎?
不過廖杉想的那種內衣穿著確實比過去那種要舒服,黃素莉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又有什麼新想法了?”
廖杉把手裡的裙子展開,“我想找你幫我改改這個裙子。”
黃素莉聽她講完要求,不禁驚訝的重複道,“腰掐這麼細?領口全部剪掉,改成抽繩掛脖樣子?那不和肚兜似的了,這要怎麼穿?”
“在家穿,又不是穿出去。”廖杉不過是想改成一件普通的夏款長裙,讓黃素莉說的好像她是要做一件情趣睡衣似的,“而且我這麼做是想要挪出些布來做彆的。”
黃素莉這才理解並接受了,好奇的問,“你要做什麼?”
廖杉給她又描述了一番吊床的樣子。
“這不就是個大布袋子嗎?”黃素莉疑惑,“你做這麼大個兜是要裝什麼?”
廖杉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裝鳥。”
第130章 接人
廖愛黨雙手按在兒子廖武陵肩膀上, 李易安抱著女兒廖如夢,一家四口目不轉睛的看著上下輕輕晃動的吊床,他們哪裡見過這種新奇玩意兒。
小王鸞舒服的躺在模擬她爸抱著她晃動的吊床裡, 眼看著她的眼皮越眨越慢,緩緩閉上。
解放雙手的新手爸媽終於能做些彆的事情了,趁著周末休息趕緊洗洗衣服、打掃打掃家裡衛生。
廖愛黨轉頭看向他們, “這是誰做的?”
廖杉朝王川澤的方向揚了下纖巧的下巴。
廖二哥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
“乾嘛,出力的雖然是王川澤,但想法和圖紙可是我提供的。”廖杉忍不住撇嘴。
正在洗衣服的王川澤聽到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的抬頭看向廖杉。
廖杉沒好氣的解釋一句, “二哥老是以為我奴役你,說你是我雇的長工。”
她拿起自己手上的掃帚,“我又不是沒乾活。”
王川澤失笑,“是我願意做的。”
廖杉立刻得意的瞥了二哥一眼。
廖愛黨搖頭, 情深意濃時王川澤願意這麼嬌慣著三兒, 但有了孩子、時間一長,感情淡下來,她的不作為說不定將會化為吵架的由頭,他隻是不想看到有這麼一天。
但見兩人現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樣子, 廖二哥也沒法說什麼,隻又想起來一事,問廖杉, “都過去半個多月了, 羅主任有和你說勝利的事嗎?”
“我今天正要和你講這事, ”廖杉麻利的把垃圾掃到簸箕裡, “羅主任昨天下午找到我,說飛機廠子弟小學能空出個數學老師的空位來, 原本學校裡的數學和生物課是一個老師來教,那老師也挺累的,很樂意能有新老師來。”
羅主任和廖杉說起的時候還挺難以啟齒的,他是覺得好好一個大學畢業的老師,來教小學生數學,實在是屈才了。
廖杉倒是覺得挺好的,小學生好啊,小孩子最好忽悠了,不是,最好哄了。
“好、好、好。”廖愛黨激動的連聲說道,“那是不是勝利可以過來了?”
廖杉笑著點點頭,“走完程序、審核通過,他就能來了。”
廖愛黨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裡,興奮的踱著步,“太好了,你好些年沒見過勝利了,肯定要認不出——”
他一下子停住話頭,看了廖杉一眼,心想還是讓她到時候認認看,廖愛黨低頭掩飾住自己憋壞的笑容,三兒肯定認不出來了。
廖杉悵然,沒注意到二哥沒說完的話,她確實有九年沒見過廖勝利了,對那小子的印象還停留在56年過年時他留著頭發要賣的那副犀利哥造型。
有了電動哄睡吊床,確實省心省力了不少。晚上,等小鳥睡沉過去,王川澤彎腰,動作輕輕的把她從吊床裡抱出來,放到嬰兒床裡麵。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做完了這一切,好在女兒沒有醒過來。
王川澤鬆了口氣,他剛轉過身來,就見廖杉洗漱好躺到床上,側身撐著腦袋,眼中含笑看著他。
她穿著一件掐腰綠色長裙,上麵竹子花紋王川澤看得眼熟,這還是他去供銷社扯的那塊淺綠色花布,他喉節動了一下,沒想到這種素雅的布料也能被她穿得那麼惑人心弦。
玲瓏有致的身體仿佛山巒起伏,瑩白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外麵,領口在鎖骨下通過兩根布繩繞到脖子後麵係住,像是不諳世事又大膽的山野女妖落入凡間。
廖杉朝他眨眨眼,剛想開口問“好看嗎?”,可沒想到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王川澤用被子包住。
什麼S形的曲線美、純欲感統統蕩然無存,隻有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粽子”。
“……不好看嗎?”廖杉木著一張臉,死魚眼狀盯著王川澤。
她照過鏡子,以她現代人的審美來說,這一身挺好看的啊。
“……好看,但太冷了。”王川澤紅透的耳尖藏在黑發裡,不自在的避開廖杉的視線,克己複禮的真像是遇到女妖跌落在自己床上的書生。
廖杉瞟向屋裡一角,費解,“這不是生著爐子嗎?”
她被裹得都要開始冒汗了。
本來是想給他看看自己新做的裙子,沒想到這人居然是這種反應,廖杉覺得沒勁,撇撇嘴,掙紮起來,“你放開我,我去把衣服脫了。”
王川澤仿佛受驚般,把她裹得更加緊了,甚至伸手抱住,生怕廖杉真的一出來就脫衣服。
“你忍一忍,”王川澤低聲哄著,在她光潔白皙的臉龐上輕吻著,“雖然說是生產兩個月後就可以做了,但你再養養身子,這事不著急。”
廖杉先是無語,隨即漲紅了臉,她是色中餓鬼嗎?
她惱羞成怒,喊他的名字,“王川澤——”
尾音被他含入唇舌間,原本隻是輕柔纏綿的吻不自覺的越發深入,發出克製又無法自持的糾纏聲音。
王川澤有段時間沒碰她了,剛剛又被她誘惑到,原本隻是製住她動作的擁抱變了味道,他緊緊把人按在懷中,吻得越發用力,隨著渴求的吮吸動作,他脖頸上的青筋緊繃突出。
廖杉隻能在空隙間溢出一聲嗚咽,雙手被困在被子裡也沒辦法去推他,努力掙紮著把手伸出去,才終於把人推開。
大口喘著氣,廖杉不滿的看向王川澤,她都要被親的喘不過來氣了,也不知道誰更是色中餓鬼。
王川澤卻誤會了她的這一眼,他努力平複著自己身體的躁動,臉上表情有些為難,“我怕你現在身體受不住,你要是實在想要的話……我用彆的方式幫你……”
說著他修長的手指就鑽進了被子裡。
廖杉錯愕間,帶著炙熱溫度的指腹已經貼上她的小腿肌膚。
*
三月中旬,春天才遲遲眷顧這片土地,廖杉特意申請了外出,和二哥一塊兒來火車站接人。
熙熙攘攘的人流來來往往,四周人頭攢動,廖杉眺望著到站的火車,“勝利是坐的這趟火車吧?他下來了嗎?二哥你看到了嗎?”
廖愛黨故意走在她身後,含糊地說,“應該下來了吧,三兒你再找找看。”
廖杉翹首四處看著,目光略過一張張麵孔。她弟弟廖勝利今年是二十五歲,比座艙小組的薑遠大兩歲,應該是差不多的年輕青年模樣。
雖然九年沒見,廖杉對弟弟最後的印象還是個半大小子、留著一頭半長不長的頭發,但她覺得長大應該也差不多,而且總歸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長相總是有幾分相似的。
可廖杉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沒看到相符的人,她不禁納悶的問旁邊的廖愛黨,“二哥,你看到人了嗎?”
廖愛黨瞥到拎著行李從火車上下來的人,卻搖了搖頭,“三兒你再好好看看。”
他心裡憋著壞,廖二哥就是故意的,想看看廖杉能不能認出來人。
眼看著火車上的人都下的差不多了,發出幾聲轟鳴聲,乘務員站在車門前扯著嗓子喊,“上車的趕緊上了啊,馬上就要發車了……”
廖杉又去對了一遍今天的乘車信息表,確實是這一趟車,今天不會再有第二趟從北市過來的火車了,那她弟弟呢?
“二哥,你說勝利該不會是在車上睡過頭了吧?”廖杉皺眉思索道。
廖愛黨看著已經看到他,朝著他們這邊走來的人,卻故意對廖杉說,“你要不找個人問問?”
廖杉點點頭,像隻毫不知情的小白兔往陷阱裡跳,她左右看了看,就見迎麵走來的一家三口,蓄著胡子的中年男人兩手拎著大包小裹的行李、短發的女人抱著個不大的孩子,是火車站最尋常的組合。
想了想,廖杉提起腳步迎了上去,因為不能確定那抱孩子的女人比她大還是小,廖杉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便看向那男人,他下巴上冒著青色的胡渣,臉也有種熬夜過的浮腫感,一雙眼睛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她也沒多想,開口問道,“大哥,你有沒有看到車上有人睡著了不知道到站的?”
那胡須男剛要張口,就被廖杉這一聲“大哥”震住了,表情頓時石化般僵住。
廖愛黨在一旁憋笑的肚子都要疼了。
廖勝利隔著老遠就看到自己二哥了,還有二哥身邊站著的人,不多時他便認出了廖杉。他心情激動的擠過人群走過來,正準備迎接接下來溫情脈脈、親人相認的感人情節,卻萬萬沒想到三姐居然沒認出他來。
雖說自己現在這幅特意做出的學生家長很信任的老師模樣,但也不至於……
“大哥在老家呢,”廖勝利忍不住幽怨的說道,“三姐,我現在看上去這麼老嗎?”
“噗——”
廖愛黨憋不住了,笑出了聲。
廖杉見二哥這反應,哪裡還不明白,她震驚的看著自己弟弟,半晌說不出話來,有些理解不了現在小孩的想法了,“……你現在不留頭發,改留胡子了?可胡子不能賣錢啊。”
廖勝利一陣無語。
廖二哥捧腹笑得更厲害了。
旁邊抱著兒子廖雲帆的魏麗華也不禁失笑,顯然也是知道她對象曾經留頭發賣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