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就要入冬的猛能,刮起了第一場風。
風不大,卻有些涼。
恰好此刻酒勁兒上來了,讓人開始不自覺的發冷。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出現酒後發冷的情況了,還專門找人看過,大夫說酒後發冷一般屬於體虛,我琢磨了一下,覺著他說的對,然後舔著臉問了一句:“有沒有可能是低血糖?”
大夫情商很高,立即點頭:“也對。”
緊接著在方子上給我開了一堆補氣血的藥,診斷書上關於‘氣血雙虧’的事一字不提,醫囑是:“最好能放下手頭的一切,淨心調養。”
走了。
大夫說的多輕鬆啊,淨心調養。
我靜得下來麼?
這就像之前有點咳嗽的時候,大夫讓戒煙,說是把煙戒了咽炎能好一半,那你猜我為啥找你看病?
我是不知道亞健康有可能誘發鼻炎、咽炎、中耳炎、皮炎這些不讓人至死,卻始終令你受其折磨的慢性疾病麼?
我不知道放下手裡的一切,不操心世俗,每天活在鳥語花香裡能延年益壽啊?
你再猜猜我為啥不這麼活著?
我扭頭看了一眼於老師,又看了看在沙發上縮成一團佤族頭人妻女,其實我們都得一種病,病症叫‘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聽不懂。”
於老師交出了手裡的槍,站在原地聽著我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講著自己的身體狀況,就像是在聽天書。
我看著她露出了笑意,囑咐道:“那就把所有問題都記在心裡,等去了黑獄以後,找一個姓彭的老人問,假如說他願意教你呢,沒準有一天你還能出來。”
這時候我拿出了手機,在已經輸入好了電話號碼後,衝著縮在沙發上的佤族頭人妻女將食指放在了唇邊,‘噓’了一聲。
我看見佤族頭人的妻子抱著孩子緊了緊手臂,這才將電話撥通。
我打的是佤族頭人的電話。
“喂!”
佤族頭人接通電話那一秒,嗓音很大的回應著:“許爺!”
他沒少喝。
“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有話和你說。”
那我得給他醒醒酒。
“行。”
佤族頭人答複完這句話,我聽見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我估計是進了治安營的辦公樓,因為四周的環境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許爺,你說。”
我抬頭看了一眼身前的於老師,慢吞吞說道:“你們家,出了點事。”
再轉頭看向了佤族頭人的妻子和女兒,補充道:“肅正局的於局長讓你逼崩潰了,破罐子破摔衝進了你家,你老婆、孩子,都沒了。”
這句話說完,佤族頭人的妻子一下就抬起了頭……
而我,直接衝著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將她那要說話的模樣死死壓了回去,就這麼隔空指著。
電話那邊,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一點激動情緒都沒有。
我再次開口:“莪現在就在你家呢,眼前就是屍體。”
“不過我得和你說上一句,殺人的不是於老師,是我。”
“為什麼!”
佤族頭人突然控製不住的回了句話。
我這才穩穩當當的收回了手指,坐在了沙發上:“不是你給我出的題麼?”
“我來的時候,看見了你家門口站滿了佤族,他們穿著警服,一個個探頭探腦的往院裡看,這說明他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是佤族頭人,你手底下的人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可能不報到你那兒去麼?”
“可我怎麼不是從你嘴裡知道的這件事呢?你怎麼沒自己處理,偏偏等著我來呢?”
“來,你現場給我編。”
電話的另一端,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卻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你和肅正局不管上什麼手段,那也叫內鬥……哈伊卡,可你敢出手來試探我,我就得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任何事到了我這兒,那就沒有輕的!”
“你不是出題了麼?”
“題目是如何處理我親手提拔上來的於局長。”
“這事,我處理好了,就得把於局長滅了,你佤族頭人哈伊卡從此以後贏得了猛能所有職能部門的笑臉,因為你搞定了讓他們所有人都頭疼的肅正局;”
“我處理不好,這就叫‘不公平’,但凡敢‘保’下於局長,整個猛能都得不拿好眼神兒看我,一個個開始在心裡盤算起自己的小九九,你可是幫我招攬了爆破連、炮營的人啊,這種人我都不往手心裡捧,誰還敢給我賣命?”
我故意留出了一個停頓,想給佤族頭人一個辯解的機會,哪怕他認慫似的說個‘我沒有’,我都能知道已經拿捏住了他的心思。
但,對方依舊保持著沉默。
他默認了!
這不是虎,是在氣勢上的倔強,哪怕現在哈伊卡在我麵前不是個兒,也得挺直了腰杆,告訴我,他也是王。
在他眼裡,我就是不敢動他,一旦動了,整個猛能將會迎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動亂,這動亂,在人心上。
楊、常之死,可就在史書裡寫著,乃至於如今都有人再說,此二人之死是奉係倒台的關鍵。
這他媽是在逼我啊!
此時此刻我才看明白,原來真正的人才都是得降服後才能為我所用的,在正式降服之前,哪怕拿著你的俸祿,也是個不斷給你找麻煩的刺頭!
“許爺……”
哈伊卡要說話了。
我卻不給他機會了,這種人你就必須摁住了他,決不能有任何一點思維落在他的推算之內。
“我還沒說完呢。”
我能想象到眼下佤族頭人那張臉得多不好看,也能想象到,這一刻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結果。
“關於你這道考題,我原本準備了三個答案。”
“上策,是把這個案子從政治,引向刑事犯罪,向整個猛能將警察局和肅正局的恩怨公之於眾,他們是怎麼得罪你們的,你們又是如何反擊的,把整件事都當成八卦,放心,男豬腳我給你留著。”
我發狠的說道:“到時候我還真挺想看看你們那幾個最核心的人,到底長了幾張嘴,能不能和整個猛能的佤族都解釋清楚這是政治爭鬥,不止是為了爭權奪利;也想看看老百姓在‘佤族頭人和女大學生之間仇怨’能引發共鳴,還是他們不願意追尋八卦,寧願相信佤族的天空上真升起了一個太陽,有人要站出來當大英雄。”
“可一個連自己老婆孩子都能當籌碼的人,哪怕是佤族頭人,像大英雄麼?”
“就這麼乾有點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