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有“壯誌”,卻沒有實現壯誌的真本事。後來宋真回想那些陪宋允的日子,她早該堪破此人,若有捷徑,他絕不會放過。
世人已鮮少提及那顆舍利傳聞,但是宋允一直堅信,淨庵一定有那顆舍利。若能得之,獻之給秦破,必定得到秦破賞識,在逐鹿盟謀個風風光光的位置。所以那日,他並不是路過,隻是恰好瞧見了小尼姑在簷下避雨,有意過去撩撥。他隻是沒有想到,這?小尼姑竟如此好勾搭,三兩句甜言,便要了她的心魂,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回了家。
他總是問她年幼時的生活,宋真以為是他在了解她的過去,便掏心挖肺地交代了個清楚。後來,宋允突然提親,她以為是兩情相悅的水到渠成,卻不知這是宋允的一個意外計劃。
宋真不記得何?時見過秦長生,可宋允記得,秦長生更是記得。
那日秦長生路過青霄門,宋允哈腰迎入,硬是央著少盟主入廳喝杯熱茶。宋真那時在內庭醫治小兔子?,那隻小兔子?是她在後山偶遇的,兔爪被荊棘穿破,她看得難過,便抱回了青霄門小心醫治。
難得少盟主登門,宋允自該儘地主之誼,所以他引著秦長生往內庭去,看看內庭中他精心布置的山湖美景。
恰好宋真給小兔子?換好了藥,抱起了小兔子?,鼻尖噌了噌兔腦袋——她眉眼溫柔,因自小在庵堂長大,身上總透著一股靜美之氣。
秦長生自小見?過不少世家姑娘,還是頭一回瞧見這?樣溫靜的姑娘,他嘴角微揚,眼底漾起了連他也沒有發覺的笑意。
宋真沒有看見?,宋允卻看了個清楚。
謀不得獻寶舍利子,那便謀一個心向?著他的少盟主夫人吧。等秦破百年之後,
秦長生坐穩了盟主之位,宋真隻要念著一線當年的情分,他宋允便能得利。
求親是假心假意,強取豪奪秦長生並不知道。當秦長生知道宋真是宋允的未婚妻時,他隻是買醉了一夜,準備酒醒之後,放下那個抱著小兔子?的溫靜姑娘。秦破從未見過自己的兒子買醉,他要打探消息,極是容易。宋允要放出消息,自然也很?容易。
兒子難得有個喜歡的姑娘,秦破自然要給兒子謀一謀。所以他發出逐鹿令,召了宋允前來,不過幾句話,許了他入寨的資格,宋允便叩頭答允了退婚之事。
峰回路轉,秦長生宿醉醒來,竟等到了爹娘托了媒人提親的消息。他詳加問詢,方知宋允答應了退婚。
若是真心喜歡,怎會為了區區一個入寨的資格,就放棄了婚約?
秦長生暗中找人盯著宋允的舉動,在他踏入洞房的前一刻,探子來了回報。他的臉色漸漸鐵青,甚至還有了濃鬱的殺意。
“殺了,收拾乾淨。”秦長生那日在極怒之下下了殺令,從此便有了青霄門一夜消失的無頭之案。
隨後,他進?入洞房,掀開了心上人的喜帕,用最溫柔也最柔軟的自己麵對她,卻意料之中地得到了她的一劍。
他輕笑擁她入懷,附耳給她許諾,他想,他能用這一輩子?的溫情暖起她來,讓她做回當初救小兔子?的那個姑娘。
天下沒有哪塊寒玉暖不起來,除非不是真心。
秦長生從不逼宋真做什麼,也包括夫妻之事,他在外殺伐決斷,可隻要在宋真麵前,他便是世上最溫順的小羊。
真心真意的好,最是殺人。
秦長生待宋真越好,宋真就越是煎熬。天下怎會有這?種惡人,前腳才殺了人,轉身就戴了麵具當好人。她要為宋允一門報仇,短短三年,她怎能讓秦長生悄無聲息地入了心?這?個少盟主每日必飲一碗獸血,在外殺人無數,本該是一身血腥味,可每次來看她,總會換洗乾淨,穿上一件白衫,笑起來極是單純。
宋真覺得自己熬不住了,那晚她抱定了必死之念,備酒約他同飲,趁著醉意與他久違地入了洞房。她想,等他倦了入睡,她便將簪子插入他的心房,要了他的命。
哪知
——
她在極樂之時,手指插入秦長生的發間,摸到了一根針尾。
這?可是天賜良機。
一念及此,宋真的指甲立起,將那針尾往秦長生的後腦中狠狠一掐。
“那夜……他狂性大發……殺死了他的娘親。”宋真眼底還有懼色,她從未見過那樣可怕的秦長生,像極了地獄爬出來的修羅惡鬼,整個逐鹿寨,哪怕是秦破也沒辦法製住他。
除了,秦長生看她時,聽見她的聲音時,他會怔在原處。
宋真從未想過要連累那麼多無辜的人,她隻想秦長生為宋允一門償命,她也給秦長生償命,到時候便兩不相欠。
“我隻是沒有想到……”宋真在沈將離麵前垂下了頭,眼眶已紅,“長生從未欠我什麼,是我欠了他。”
宋允是死有餘辜。
那是後來她知道一切後,才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傻子。
“這?條命,我還給他,我便解脫了。”
“或、許……”沈將離沉歎一聲,握住了她的手,溫聲道,“能、活。”
宋真也不知沈將離指的是她能活,還是秦長生能活,抬起淚眼,定定地看著她。
“儘、力。”沈將離從未用這法子?醫過誰,她並不知師祖小紮上記錄的那個代價是不是最終的代價。
以血引毒,換命者或折壽三十載。
那一個“或”字,讓沈將離前所未有的忐忑著。
若是成功解成此毒,也許宋真能與秦長生有段短暫的相守時光。
也許,薛清弦也能。
沈將離再次蹙眉,隻希望薛清弦與幽幽一切安好,千萬彆硬闖逐鹿寨,免得受傷或者丟命。她歪了歪腦袋,這?會兒開始後悔了,真該讓幽幽教她禦獸之術的,好歹她還可以讓寨中的鳥兒幫她送個信。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是宋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