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自笙有個毛病,一緊張就會脫口而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這是她媽媽說的,也是因為這樣,她很少跟媽媽說謊,因為總是會被看穿。
在聽到許今燃重複她的話後,寧自笙第一反應是他居然聽清了,第二反應是他肯定對“你綠”兩個字很敏感,畢竟今天那個男生找他約架就是誤會他是第三者。
她一緊張,張口就來:
“剛剛路邊有對情侶,那個女生摟著一個男生,手裡還牽著另一個男生。”
她都說了些什麼……
“然後我看那個男生穿著身紅配綠,所以我想,會不會是因為這個被綠了。”
紅配綠明明很好看。
“就是想問問你,你覺得紅配綠怎麼樣?”
一秒,兩秒,三秒……
許今燃沒有動靜,他仍浸在綠光裡,寧自笙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等他開口,前排的司機降下車窗,好奇張望:“在哪?我怎麼沒看見?”
寧自笙:“……可能走了。”
司機頗感遺憾,終於等到他們過綠燈,踩緊油門衝過去。
寧自笙隨即彆過腦袋看窗外,抵達目的地後她立馬下車。
大概是被她媽媽訓練的,每次說謊都很心虛,但她也不想的……而且她覺得她剛剛那番話還不如實話……
緩了一會,寧自笙突然反應過來她沒給錢,一回頭發現男生已經走到馬路中央。
出租車剛剛停在了浮桐苑大門邊,懸桐園和浮桐苑隔著一條馬路,大門對大門,區彆在於前者是彆墅區,後者是公寓區。
寧自笙加快速度追上去,“等等——車錢我還沒轉給你。”
許今燃正在整理上衣,聽到這聲音手上動作稍緩,但是腳步沒停。
過了馬路,寧自笙衝到他麵前攔住他,“車費我還沒給你呢。”
許今燃低著眼瞼看她,“不用。”
“不行不行,我們各付各的。”寧自笙掏出手機,瞄到他短袖的袖角翻上去了一點,提醒:“你左邊袖角翻上去了。”
許今燃看過去,伸手整理好,“謝謝。”
寧自笙沒想到他還會說謝謝,這跟他幾個小時前打架的樣子不大匹配,不過此刻他站在路燈下,額前的碎發被風吹散,清清爽爽的樣子,還是挺匹配的。
她將手機伸過去,“車費錢我得轉給你。”
“不需要。”
他沒再看她,繞過她離開。
“不行。”她伸出胳膊攔住他,語氣和表情都很認真,“你不用因為我是女生就這樣,男女平等。你不差這些錢,我也不差,但是我不能欠了你的錢啊。”
許今燃偏了偏頭。
橘色的路燈在夜晚朦朧又靜謐,女生站在路燈下,輪廓柔和溫軟,眸子愈發水亮,眼底的堅持也更清晰。
許今燃微微俯身,聲音不高不低,是少年的乾淨和清冽。
“我就喜歡彆人欠我。”
兩人拉扯間已經來到懸桐園門口,他掠過她快步走進去。
寧自笙舉著手機:“……”
就喜歡彆人欠他錢??
……
寧自笙進入電梯的時候正巧是晚上八點半,電梯不斷上升,最終停在十七層。
她在電梯口站了一會,忐忑不安地挪到家門前,慢慢掏出鑰匙,小心翼翼插.進鎖孔,沒來得及轉動,門被人從裡麵拉開。
“小笙——”
伴隨著這一聲,屋裡的女人衝上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上下察看,神情和聲音裡滿是焦慮,“你去哪了?!出什麼事了?你有沒有事啊?”
寧自笙被她扯得胳膊疼,縮了縮胳膊,“我沒事……”
女人的目光像X光一樣掃射她一圈,確認她真的沒事以後,再次開口聲音裡的焦急被憤怒替代一半,“你去哪了?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到了飯點沒回來吃飯,輔導班也沒去上,你知道媽媽和唐阿姨有多擔心你嗎?!”
寧自笙把腦袋埋得更低,眉毛揪成一團。
怎麼辦?
還是想不出來什麼好借口……
任薑慢慢冷靜下來,將防盜門關上,沉聲說:“來書房。”
轉身朝站在客廳中央的唐姨揮了揮手,“唐姨你先回家吧。”
唐姨在看到寧自笙的一刻懸了幾個小時的心堪堪落下,說:“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寧自笙略帶歉意地朝她揮了揮手,“唐姨再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唐姨張了張口,想說她不能就這麼不打招呼地消失幾個小時,會讓人擔心的,可她最終沒說,無奈搖了搖頭,她知道任薑平時管寧自笙管得多嚴。
寧自笙跟著任薑往書房走。書房門被推開,裡麵沒開燈,隻有窗外捎來的絲絲月光。
任薑進去打開燈,又拉上窗簾,最後徑直走到長方形木桌前,屈指敲了敲黑色的桌麵,幾聲沉沉的叩擊聲傳開。
寧自笙無聲歎了口氣,又是一場惡戰。
兩人各坐木桌的一端。
“下午的課結束後你去哪了?”任薑雙手交握在一起,聲音冷沉。
寧自笙從初一開始體驗這種“談心”,一直到現在都沒能修煉到泰然處之。
而且今天的情況跟之前她偷偷吃油炸食品,偷偷畫畫看動漫電影什麼的不一樣。
今天她不僅沒有回來吃晚飯,還不接電話,還沒有上輔導班,幾個小時失聯。她剛剛偷偷看了眼手機,上麵任薑和唐姨打來的電話過百。
“我都十七了……”她不禁喃喃出聲。
書房裡很安靜,任薑聽到了這句話,挑起一邊的眉毛,她還以為寧自笙不會有叛逆期,畢竟她打了那麼多預防針。
“你彆告訴我,你是故意不接電話,故意不去上課的?”
寧自笙想起初一的事,那是她第一次逃課,當時她在冰淇淋店坐了一下午。
她想了想,覺得隻有承認這個才能阻止任薑刨根問底。
“媽媽對不起……我逃課了,但我隻是在奶茶店裡坐著。”
任薑也想起當初的事,沉聲問:“你記不記得初一的時候,我第一次給你報輔導班,你也逃過課?”
寧自笙點點腦袋。
任薑盯了她好一會,鬆開交握的手,語氣反而放柔了,“你是我的女兒,我了解你,你不是書呆子,你很有自己的想法,你有你自己的小世界,我也不想摧毀你的小世界。”
她刻意頓了頓,繼續:“但是,我是你媽媽,你還小,很多事的的確確都不懂。小孩子都愛玩,這是天性,而我是大人,我走過你這段年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更知道這個時候你該乾什麼不該乾什麼,我是你媽媽,我得引導你,你自己控製不了自己愛玩的天性,我得幫你控製明白嗎?”
寧自笙不忘點頭,腦子裡卻在回憶這是任薑第幾次說這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