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才摸了摸自己的髭須,“隻是個愚人,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他原本是個宋人,也有祖宗給他的姓氏,他祖上還給了他不少東西,比如說強健有力的體魄,靈活敏銳的頭腦,以及諸如此類的天賦。
但祖上沒給他一個好家世,叫他空有一身本事,隻能蹲在河北的邊境線上當一個小武官,每天看不儘軍中的糟爛事。
無窮無儘的糟爛事,一糟更比一糟糕,考慮到當時他的頂頭上司是杜充,一切都很合理——因此完顏宗望來了,他立刻就降了。
他降得痛快,降得有理,他說:“為什麼不降金人?金人隻要錢糧,杜充還要人的命。”
降金之後,他依舊還是那麼個人,作戰勇猛,又很明白從雄州到河間滄州這一大片地方的底細。他還不像郭藥師,連個家底都沒有,防都不用防,金人就很欣賞他,賜了他完顏的姓氏。
現在河北換了朝真帝姬,有知交故舊的風悄悄吹過來,他聽了就冷笑。
“杜充當死,難道他是自己占地為王,跑來河北殺人的?分明是大宋朝廷派他過來的,現在大難臨頭,送了個小女娘過來迷惑百姓,焉知她得勢後不是第二個杜充?”
他對河間府很了解,因此比起在定州折戟沉沙的那野,以及在靈壽引誘宋軍未果的完顏宗望,這支南下河間府的分兵竟然進展最快。
他甚至還是個熟人。
他甚至路過塢堡時,還能客客氣氣地送個使者過去,道一聲叨擾。
消息傳到真定府時,趙鹿鳴正在那敲她的罄,聽了之後就立刻將銅槌放下了。
比她想象中麻煩更多,她想。
她原想過向河間府派兵,但淒然老師委婉地勸阻了她。
不合規矩,老師說。
河間府被圍困很久也沒有陷落,人家在立場上就很站得住,是功臣,你派兵過去,聽誰調遣呢?聽河間府的調遣?就帝姬您這脾氣,說出去這話您信嗎?
空降一個武將過去?那殿下就是準備奪河間府的權了,人家樂意嗎?人家難道不會抗議說,河間府上下沒做錯過任何事,憑什麼你一來就要奪權啊?
這世界不是圍著她轉的,她細想一想,在真定附城燒的龜殼就足以給她提這個醒。
所以她得等一個能名正言順派兵去河間府的時機。
現在河間府的求援到了,她等到了這個時機——唯一的問題是,她要派誰去河間府?
如果這是個抽卡遊戲,她絕對不是非酋那一檔,她麾下已經有不少名將——可都還很年輕,宗澤倒是不年輕,聲望也夠,可老爺爺必須鎮守在大名府,足兵足食往前線運糧草。
虞允文還是個小書生,李世輔倒很好,但不知道能不能獨當一麵,種冽一直跟在叔伯哥哥們身邊,還沒有獨立作戰過先不考慮……
不行就送嶽飛去?
把嶽飛送出去後,真定府怎麼辦?
況且嶽飛也隻是個新星,還是從她手裡提拔起來的,去河間府能服眾嗎?
她在心裡翻來覆去地糾結,總希望能有個符合宋朝這套公務員標準的人站出來,給嶽飛當搭檔,把河間府的人事問題擺平。
她手裡握著銅槌正發呆時,儘忠跑進來了。
“朝廷來人了!”
朝廷送來了一個河北宣撫司參議官,履曆相當爆表,屬於彆人一看就知道,這明晃晃金燦燦的履曆能踢到前線來,那必然是在朝中搞了什麼大爆炸,被踢出來了。
忠臣、直臣、名臣限定路線,總之是可以讓人肅然起敬的那種。
參議官站外麵等帝姬召見時,往來人見到他就很客氣地打一聲招呼,大家還不知道他的履曆,隻覺得這人一看清雋的外表,孤直的風儀,立刻就生出三分好感。
趙鹿鳴從偏房裡走出來時就正好看到這一幕。
河北宣撫司參議官秦檜,正在台階下和同樣等待她召見的嶽飛講話。
兩個人在講真定府和河北的戰事,聲音不高,但看表情,氣氛還頗和氣。
蜀國長帝姬立刻捂住了眼睛。
“帝姬!”佩蘭嚇了一跳,“帝姬怎麼了!”
“我眼睛疼。”,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