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彬在知道景九叔沒掏出書信的時候,基本就明白景家長房的意思。所以才能公然給了個沒臉,然後再戲耍一陣。而這一切也在他預料之中。
大家族這種彎彎繞繞可太有意思了。若是能用好,那也是挺好玩的。
反正紀彬這會跟這位景家二小子相處得還可以,這人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可以想象等他拉著七千文一兩的棉花回杭州景家之後,景九叔會被人怎麼擠兌了。至於多花了一千文?
這更好說啊,直接把事情推到景九叔身上就好。若不是你惹了焦家主不高興,能有這個岔子嗎?不是二小子去辦事,你還要花八千文呢!我要說這多出來的錢,就應該算你們九房頭上。
全程圍觀紀彬操作的詹明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他是不是要慶幸一下,自己跟紀彬是朋友不是敵人7!
若是紀彬看不慣的人,那他會被整得摸不著北啊。
而且這件事結束之後,那景九叔隻會把仇記到大房身上。大房在乎嗎?
笑死,他們才不在乎好吧。
普通人家為了爭幾畝田地,幾間房屋都台能打得你死我活。
隻能搶得更厲害,紀彬幫他們壓製住景九叔,隻會讓大房的人喜歡交好。
所以這位景家二小子給銀子那叫一個爽快,反正都是出景家賬上的錢,先買了再說,能壓製住九房的人,這值得。
六萬斤的棉花,一兩七千文,一共是二百一十萬兩銀子。
比景九叔要少了七十萬兩啊。這數字可太妙了。
不過紀彬還是勸道∶若是隻買自家需要的,其實會更好。他可不是要賺黑心錢的人。
準知道景家二小子看了看,笑著道∶頭一批的棉花下來,可是能打點許多人的。還能賣出許多,放心。
換了旁人這樣問,景家二小子肯定不理,他也是大家族出身,又是嫡子。隻是這會心情確實好,急著買東西回去打九叔的臉,所以就多說兩句。他們長房買東西怎麼可能不過腦子。
九萬斤的棉花,他們自家都要用個五六千斤,家中關係攀枝錯雜,要用的物件,要買的東西,可多著呢。
而且彆看發生了這麼多事,如今才是十月十一號。
宿勤郡周家的棉花倒是在路上,可也要十幾天後到這裡,汴京棉更不用說,這會有些地方還在采摘吧?
等於說湊過紀彬這一批,至少還要等十幾天,十幾天後周家那邊也就三十萬斤而已,估計價格也不會便宜到哪去。
真等汴京棉過來,估計都要過年了。
紀彬問完自己也笑,他還是對這些頂級豪門了解太少了!
二百一十萬的款項,其中兩百萬是銀票,十萬兩白銀,為了安全起見,景家二小子主動把銀子送到無香宅裡。
紀彬跟詹明看得都有些麻了,不就是錢嗎,錢很重要嗎。
從十月六號到鬆江府。
八號開始零散賣棉花,然後是十號住進徐家的無香宅。
十一號,將近十二萬斤的棉花銷售一空。
好快的速度!
十一日之後,紀彬詹明就在倉庫守著了,再加上柴力,陳乙,振生三人幫忙出貨。隻用兩天時間,徐顧景三家的棉花已經裝車陸陸續續上路。
至於徐家的無香宅鑰匙則交給紀彬了,宅子裡的仆役們也留守在那隨時伺候。
按照徐三公子的話說,等紀彬離開的時候,把他們帶走就行,身契都給他留下了。紀彬一陣好笑,隻說等他們走了之後,這些仆役們若是想回主家就回主家,不想回的話放了出去,他也是不會帶走的。
除了留下這些之外,徐三公子知道紀彬詹明倉庫還有宿勤郡的山貨跟奇石,徐顧兩人都說,讓他們在鬆江府等等消息,他們若是找到合適的買家,就讓他們來這裡購買。
可見紀彬那一通操作,已經把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留了紀彬在宿勤郡的地址,說什麼以後要隨時保持聯係。
那顧八公子也差不多,看著紀彬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一樣。
紀彬隻好收下兩人地址,不過以後合作的機會還多,畢竟棉花這東西每年都有的。他們家還都會是頭一批!當頭一批的感覺可太好了。
至於那景家二小子,同樣說自己回去後聯係買山貨跟奇石的。
紀彬跟詹明自然高興,包了些這些東西給他們,讓他們路上也小心些。
送走他們,這無香宅裡就剩下紀彬,詹明,還有焦家三人。
至於倉庫裡的棉花?
其實還真的剩了一點點,也就不到四百斤的樣子。
按理說,去掉各方買走的,應該還有八百七十七斤才是,就算去掉損耗,也差不多還有八百五左右。
可其中五百斤,直接被紀彬通過老譚的關係,甚至還有頭一個買家的酒樓吳老板的關係,低價賣給了鬆江府知府夫人的彩帛店。
這個低價,自然是宿勤郡那邊的低價,二千四百文一兩,直接賣了五百斤過去。
但是回頭做個賬麵,還是要做成六千文一兩的。否則大家都不好交差。
其實紀彬來這裡之後發現,鬆江府此地雖然比宿勤郡繁華,但做事卻無宿勤郡那邊有條理。如果跟譚刺史管轄的春安城來比,那就更不如了。也是老譚的暗示下,這些棉花才送過去。
不過效果也是顯而易見,他做的這些大筆買賣的生意全都暢通無阻,不會有任何事。當然了,也跟徐顧景三家過來有關。
至於剩下的三百五十斤棉花,五十斤直接給了處處幫忙的老譚。
給了棉花後,借他店鋪的錢也不用付了,畢竟這五十斤棉花已經足夠當酬勞了好吧。若是把這五十斤棉花賣出去,少說也能得一千五百兩銀子。可想著老譚對他們的幫助,這自然是值得的。
還有的三百斤的棉,紀彬詹明打算讓老譚幫忙售賣,至於所得的錢,全都給焦家。也是再次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不管是老譚還是焦家人,都覺得驚訝。
老譚是覺得他做得這些事,根本不值得這麼多銀子,而焦家人卻說,他們都是收過錢的,再要報酬不好。
再說了,他們家十六口人是到南軍國各地教大家種棉花了,可留在魯地的還有人啊。他家的棉花收益也不容小覷,其實他們焦家也沒那麼慘。
紀彬越聽越好笑,幾番推辭後,焦家人也收下了,不過他們還在等紀彬閒下來。
畢竟這次還有個重要的事要準備。
那就是出本種棉的書。
焦家主覺得,這本書的意義要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提出這個想法的紀彬肯定還有更遠的想法。
如果以前是不確定,可真正看見紀彬行事作風,那就可以百分百確定了。
但焦家人不著急,等著紀彬忙完再說。
其實紀彬這邊的事已經忙了大半。
畢竟他跟詹明來鬆江府就是賣棉花的,如今棉花賣完,最大一樁心願也了結。至於山貨跟奇石,本來就是湊數,老譚他們也在找門路。
就按紀彬在鬆江府掀起的棉花風潮,想要上趕著幫忙的人可太多了。
在談山貨跟奇石買賣的時候,徐顧景三家的人又來了,這次來的不是公子們,而是被他們介紹過來買山貨奇石的人。
有這三家的能量,再加上本地人脈,五天時間,這些東西也都銷售一空。
紀彬家的山貨賣了有六千兩銀子,詹明的奇石買了兩千多兩。
若是以前,這都是不小的買賣,可現在兩人竟然麵無表情好吧。
不是他們故意裝作無所謂,而是真的數錢數得麻了啊!幾千兩銀子而已,也就還好吧。
當然,也就私下裡紀彬跟詹明能這麼說,表麵上還是正正經經的貨商。
等他們租的倉庫全部清空,時間也到了十月十五日。
真沒想到,所有東西賣完,宿勤郡周家的棉花還是沒運到,他們可太慢了啊。
既然東西賣完,也到最重要的時候。
算賬。
偏廳裡,還是紀彬跟詹明兩個人。
柴力帶著陳乙,振生在門口守著,不讓人進出。
這偏廳裡麵放了幾口實木箱子,還有幾個檀木做的盒子。箱子裡的是銀兩,盒子裡是銀票。
全都擺得整整齊齊,銀兩還是揚州蘇州杭州鬆江府的官銀,成色極好。
把到鬆江府後所有棉花收入都放在這,竟然有些滿滿當當的感覺。
從下船賣給商船東家的二十斤棉花,再到散賣出去的五千四百斤,還有大頭的徐顧景三家。中間賣給鬆江府知府夫人店裡的五百斤。所有的錢都已經放在這了。
算個總數是簡單的,畢竟一直以來的賬目清晰明了。隻是要算分成,倒是不簡單,畢竟這裡麵的數額還是太雜了。
先看賣棉花的總收入,也就是四百三十五萬八千二百兩。
這個數字跟放在偏廳的銀票銀子數額相等。
詹明深吸口氣∶怪不得整個南軍國的人像瘋了一樣想種棉花。
當初他也是一樣啊,總感覺若不是跟紀彬合作,他說不定會像那些彆騙的人一樣,騙個幾百兩銀子,然後什麼收獲都沒有。
聽說禹王還在搜查騙錢的團夥,現在也不知道有眉目了沒有。大概率是抓不到人的,那幾十萬兩被騙的人,也早就被帶走了。
詹明光想著其他人的下場,心裡忽然沉口氣,怎麼就這麼不敢置信呢。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錢。詹明又道。
紀彬何嘗不是。
前段時間他跟引娘算賬的時候,也不過賺了萬兩銀子而已,如今直接翻個幾百倍,任誰看了都很難坐得住。
靠著棉花一夜暴富,這不是什麼難處。
紀彬開口道∶咱們算算細賬吧,越是這種時候,咱們倆越要沉下心。
若被眼前的銀子迷惑心神,那可就不好了。錢這東西好也不好。
白銀幾兩能解世間百愁,白銀萬兩,說不定就要發愁了。
特彆是這突然而來的財富,不見是什麼大好事,唯有穩住心神,做好後來的規劃。
詹明知道紀彬聰慧,可被小他幾歲的人點醒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要算細賬,並不是從兩人分成開始算。而是當初從棉商手上來那十一萬斤棉花來算。
先算簡單的,紀彬他們幫忙售賣的四萬斤棉花,這棉花按照當時的說法,收一成利潤,再加上運費損耗。
按照六千文一兩的售賣價來說,這四萬斤棉花總價是一百二十萬兩銀子。九成給棉商,也就是一百零八萬兩白銀。紀彬詹明分十二萬兩銀子。
運費損耗也就不算了,比價加起來不到十兩。
這是較為簡單的賬目,畢竟這些棉商信任他們,運過來的時候不管價格高價,都把收入托付到他們身上。
當初紀彬詹明定利潤的時候並未要多,也是想對得起這份信任。
剩下的賬目說好算,那也是好算的,說不好算,那是真的不好算。
想當初以兩千文一兩的價格收了七萬斤棉花,誰能想到運過來之後翻了三倍。說是低買高賣也不為過。
若按照契約來講,紀彬詹明回去之後直接給兩千文一兩的價格,誰也沒法反悔。畢竟當初的兩種方法本來就是賭哪種方式收益更高。願賭服輸,自然是沒什麼。當初也是給過他們選擇。
不過他們不願意把事情做絕,準備以三千文一兩的實際價格給到棉商們。這個價格已經很不錯了,比棉商在本地售賣要好上不少。也已經足夠賺的了。
至於更高的價格?
對不起,給不了,契約就是契約,給了契約之上的價格是他們好心,不是他們的義務。
那明年不讓紀彬詹明收棉花了?
詹明剛提出這個問題,紀彬笑∶你覺得以如今棉花的價格,明年宿勤郡種棉的人能有多少。
他們宿勤郡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土地合適,氣候合適,走一段陸運就能有碼頭,一路到鬆江府不到六百裡的路程。
他們本地收獲棉花的時間還比其他地方早。
這樣的優勢下,明年種棉麵積翻個三倍那都是保守估計。
明年到底什麼情況,誰都不好說。這棉花市場還會混亂個兩三年。再說,他們明年會發愁收棉花的事嗎?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都是按利潤給他們的棉花了,當然了,到時候這利潤也是要再多一成的。至於自己運過來?也可以,但沒有他們這頭一次的人脈路線,還是容易被騙啊。
先發優勢,就是這樣的。
詹明聽紀彬說完,故意驚訝道∶你怎麼成奸商了。這話多是調侃,詹明知道紀彬為什麼準備這樣做。
主要是這棉花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暴利,就算是最辛苦種棉的棉商各家,以兩千文一兩的價格賣出去,收獲的也是暴利。
他們所談的無非是賺多賺少的事情,賠錢?隻要你棉花種出來了,就不可能賠錢。
再說把貨物從無仙城運雲到鬆江府,再跟各方買家周旋,稍不留神還可能被騙。冒著這樣的風險得到的利潤,也是紀彬詹明應得的。
不說紀彬了,詹明跑前跑後,聯係車馬船,再有本地老譚他們,這也是付出啊。至於紀彬?
他更是這個買賣最重要的一環。
價格多少都是他預估出來的,換了其他人過來,估計早就被坑得褲衩都不剩。
所以紀彬詹明吃下一半的利潤,心裡一點也不覺得愧疚。這七萬斤棉花會分出三千文一兩的利潤,等於要分出一百零五萬。
算到這,所有的賬目已經清晰了。
到手的收入四百多萬兩,減掉分利潤那邊的一百零八萬,再減掉直接購買的一百零五萬。
紀彬詹明一共在棉花收益上收入二百二十二萬八千二百兩。
去掉之前雇船雇人租倉庫租酒樓還有給柴力他們的打賞錢,以及各種支出,這些總共是五百七十六兩。
減去這些之後,再平分到兩人手中。
每人所得,一百一十一萬三千八百一十兩。
-夜暴富,不過如此。
紀彬在紀灤村的作坊雜貨店生意做得那樣熱鬨,半年也就賺一萬兩銀子。這出來一趟,倒騰一圈。就是一百多萬兩白銀。
當然了,這些錢還沒扣掉稅款,等他們回宿勤郡的時候,還要補交三四萬兩的稅錢。
就算扣掉也沒關係啊,還是有一百多萬兩。突然想躺平怎麼辦。畢竟他都賺這麼多錢了!
再加上他倒騰來的山貨錢,那都有六千兩銀子啊。
至於詹明,他之前每年辛辛苦苦跑商路,一趟賺個兩千多兩就差不多了。他倒騰的奇石就是賣個兩千兩銀子的價格。哪有這種一趟就掙了一輩子買賣金額的啊。詹明就差把那個久違的稱號喊出來了。紀財神啊紀財神,你就是活財神!
詹明有點後悔這麼晚跟紀彬合作了,早知道就應該拉著他跑商路的。這樣的買賣多做幾次,提前退休不成問題。
就他們宿勤郡那種小地方,手裡有這麼多銀子,足以衣食無憂過幾輩子了啊。
可紀彬手指卻動了動,真想給引娘寫封信,就算不能在信裡直白說自己賺了多少錢。但這份喜悅想分享給她。
不過這會還是先分銀子吧。
這麼多銀票,這麼多銀子,要算到什麼時候。好難。
數錢數到手抽筋這種情況是真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