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兄是練武之人,比他要更加耳聰目明,當然能聽到了。
樊伉忽然明白了,說:“其實你可以對我說實話的,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能接受。”
無名頓了一下,用一種簡直稱得上溫和的委婉語氣說:“郎君是有大才的人,比起做一名單純的俠客,郎君把心思放在琢磨那些奇奇怪怪又異常好用的器具上麵更有意義。”
比如紅薯和紙就很不錯。
一個可以飽腹,讓天下從此再無饑荒。
一個可以傳道授業,讓天下更多的人知禮守法,不再愚昧無知。
其實那個燒酒也很不錯的,就是太烈了,需要適應適應。
也就是說他是真的沒有練武的天賦了。
雖然從無名兄避而不談的態度已經猜到這個可能,但一旦真的確認,樊伉依然十分受打擊,非常鬱悶。
接下來的行程就不那麼美好了,樊伉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低著頭隻顧自己走路。
無名走在他身邊,牽著他的手,偶爾還會托他胳膊一把,防止雪太深了他走不動。
好幾次無名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吃柿子嗎?”無名忽然說。
樊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個獨臂的老漢挑著擔子等在路邊,天下大雪,路上行人不多,偶過路過的也都是頂著風雪急衝衝低頭趕路的旅人,很少有停下來問價。
從那兩個依舊滿滿的籮筐可以判斷得出,買的人就更少了。
見兩人穿著華貴,不是葛衣,老漢拘瑾地上前招呼:“兩位郎君要吃柿子麼?又紅又甜的柿子,不好吃不要錢。”
說著還從籮筐裡拿了一個出來,遞給樊伉。
樊伉剛要伸手接過,無名已經搶先一步將柿子接了過來兩口吃掉,吃完才轉頭對樊伉說:“很甜,郎君吃吧。”
老漢連忙又遞了一個給樊伉。
樊伉接過來吃掉。
那柿子個頭有些小,但吃進嘴裡非常的甜。
事實上柿子是所有水果裡頭含糖量比較高的,達到了百分之十二以上,比李子葡萄的含糖量還要高。
樊伉點頭:“這些柿子我都要了,用錢還是用糧食換?”
老漢飽經風霜的臉頓時一亮,連忙道:“糧食。兩升糧這兩籮筐柿子郎君全挑回去。”
十合一升,一升大約是一斤半的糧。
樊伉內心一換算,覺得這價錢真的不貴。
這一籮筐柿子至少能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算起來三斤糧食換一百五十斤柿子,這要是在以前,樊伉肯定會覺得彆人在開玩笑。
樊伉歡快地點頭:“換,全都換。你家中若是還有,也可拿來和我換糧,越多越好。”
老漢歡喜得臉上深深的褶子都綻開了,連連點頭:“老漢家中還有許多,小郎君當真要換?”
“都換!”樊伉說,“不光是柿子,等到明年秋,有沙果、梨、李子,杏這類的果子我都換。”
無名皺起眉頭,欲要說什麼又忍住了。
兩人出門,兩人身上未曾帶得糧食,樊伉便讓老漢將柿子挑去安春坊找阿沅換糧食去。
老漢應了聲挑著擔子走了,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關中柿子多,堆在家中都快要爛掉了,沒想到居然還能換成糧食。
兩人繼續朝市集走,但自覺得撿到大便宜的樊伉,此時的心思已完全不在挑部曲上。
無名說:“柿子不可多食,郎君即便憐恤那老翁,也不必買上如此之多。”
關中多柿樹,山坡山溝裡全是野生的柿子樹,農戶們家中也會在屋前屋後種上幾棵。
郎君買上這許多,爛了都吃不完。
“誰說我買來是吃的,柿子也可以釀酒。”樊伉笑得眉眼彎彎,如同偷腥的小狐狸一般,“把用來釀酒的糧食換出去,我們能釀更多的酒,那些缺衣少食的農戶們也能有食物,豈不是一舉兩得?”
無名微愣:“柿子也能釀酒嗎?”
樊伉得意地大笑:“那當然,不然你真當我是菩薩嗎?見著一個人就施舍米糧。若真如此,便是把整個臨武侯府都掏空了,救不了幾人,還會給陛下留下一個收買人心的罪名,被陛下猜忌。”
蕭何那般愛民的人,最後為了打消劉邦的猜疑,還要違背心意故意乾幾件強買強賣欺壓良善的事自黑,更不用說他這個外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