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看住趙靖玉,他對宮裡上下下了死命令,誰若不小心放走太子殿下,立刻就地問斬。
於是,伺候的宮人整日戰戰兢兢,生怕太子殿下丟了,各處守門的一看到他靠近,就跪在地上求他饒命。
趙靖玉萬般無奈,在漫長而焦灼的等待中日漸消瘦,脾氣也一天天暴躁起來。
他認為,除了慕淵和雲舒,沒有人會帶謝南嘉北上,追蹤的人之所以發現不了慕淵的異常,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謝南嘉確實沒在慕淵手裡,而是被雲舒偷偷從另一條路帶回了玉澤國。
還有一種可能,皇甫跟蹤的那個慕淵是假的。
慕淵找了個人假扮他來吸引追兵的注意力,自己卻帶著謝南嘉從彆的路走了。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彆的原因。
他把自己的猜測寫了幾份讓人分彆送出去,然後便繼續坐在殿裡等待。
很快,一天又過去了。
趙靖玉不想再這樣乾等下去,他必須要出宮,親自去找謝南嘉。
找不到謝南嘉,他就算活著,也不過是個會喘氣的死人,哪怕宋萬基現在就把皇位讓給他,對他來說也沒什麼意義。
他想來想去,把主意打在了周雲成身上。
宋萬基這幾天也是焦頭爛額,但他的精力主要集中在抓捕宋景行的事情上,為免再橫生枝節,他終於痛下決心,在宋景行越獄的第三天,將魏王和南召王秘密問斬,同時命人押送宋淮啟程去往漠北。
太後聽聞魏王和南召王被處死,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心裡還是承受不了,大哭一場之後便病倒了。
宋萬基既要操心國事,又要時常去寬慰太後,忙前忙後的,便無暇再監督趙靖玉,隻能每天命小太監去趙靖玉暫住的太初殿查看幾回,看趙靖玉是不是好好的在殿裡待著。
小太監每次去看,都說太子殿下在那邊很好,很安靜,不吵不鬨的,除了看書就是睡覺。
起初兩天,宋萬基倒也沒在意,到了第三天,他突然意識到不對,便親自去了趟太初殿。
等他發現殿裡不吵不鬨安靜睡覺的人是周雲成時,整個人都傻了。
周雲成跪在地上請罪,說自己是被太子殿下逼迫的,太子殿下說他要是不聽話,就不讓趙四小姐嫁給他。
宋萬基氣得心口疼,可眼前這聲淚俱下的蠢貨是他的外甥,他再恨也不能真砍了外甥的腦袋,隻能命人將安平郡主叫來,讓她把兒子帶回去嚴加管教。
安平郡主一看兒子闖了大禍,唯恐他從此被聖上不喜,當下提議,不如讓這逆子戴罪立功,去把太子殿下追回來。
宋萬基不認為這蠢貨能勝任此事,但多一個人去找總是好的,當下便允了安平郡主的提議,讓周雲成立刻出發去找趙靖玉。
周雲成得令,當即帶了十幾個隨從啟程北上。
臨走前,他特地去了一趟鎮國公府,和盛青雲見了一麵,說自己一定會儘全力把袖兒姑娘找回來的。
出了北城門,馬兒飛馳在一眼望不到頭的官道上,周雲成興奮不已,由衷佩服趙靖玉的先見之明。
趙靖玉說,皇上就算發現他假冒他,看在安平郡主的麵子上也不會真的處罰他,沒準安平郡主還會讓他戴罪立功,這樣的話他就可以趁機脫離安平郡主的掌控出來透透氣了。
趙靖玉還說,會在沿途給他留下記號,如果他能出來,就順著記號去找他。
“啊!”周雲成大口大口呼吸著野外新鮮的空氣,感到從未有過的自由。
若不是袖兒姑娘還下落不明,他真想放聲高歌一曲。
興奮過後,他靜下心來,仔細尋找趙靖玉給他留的記號,一路追著記號向北而去。
此時距離謝南嘉失蹤已經過去了九天。
第十天,晴了多日的天突然下了一場暴雨,緩解旱情的同時,也毀掉了幾撥人馬留下的印記,使得他們彼此之間失去了聯係。
趙靖玉沒有從官道走,而是按照他假設慕淵有替身的情況下可能會走的道路行進。
事實證明他的假設沒有錯,暴雨來臨的時候,他恰好住進了謝南嘉曾落腳的客棧。
起初,他並不曾想到這種巧合,他隻是躺在床上,把事情從頭到尾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突然想到,自己入住的這家客棧,是方圓近百裡唯一的一家客棧,如果慕淵帶著謝南嘉從這條路走,必然要停下來喂馬備水,補充乾糧,甚至可能會短暫地歇息一晚。
想到這裡,他立刻命令衛鈞帶人去搜查客棧的每一個房間,並向客棧的掌櫃和夥計打聽消息。
一柱香後,衛鈞回來了,帶了一封信給他。
說是信,實際上隻有三個字,用褐色的顏料寫在一塊白布上——“去玉都。”
衛鈞說,這是一個夥計給他的,夥計說前幾天店裡來了一幫皮貨商,其中有一個姑娘,他去房間送飯時,姑娘從自己身上撕下一塊布,沾著菜湯寫了這三個字,讓他把布收好,說過幾天可能會有一個叫趙阿狗的客人來找她,到時候他可以憑這塊布得到一大筆賞錢。
趙靖玉已經一連幾天沒怎麼休息了,極度的奔勞使他眼窩凹陷,眼睛乾澀通紅,“趙阿狗”這三個字從衛鈞口中說出,他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看到他哭,衛鈞也失控地紅了眼眶。
他跟了二公子整整十年,從來沒見二公子像現在這麼失態過。
趙靖玉很快就收起了眼淚,定了定神,聲音帶著少許沙啞問道:“夥計可曾告訴過彆人?”
“不曾。”衛鈞道,“他惦記著賞錢,怕彆人搶了他的好事,沒敢告訴任何人。”
“好。”趙靖玉點點頭,“你賞他了沒有?”
“賞了。”衛鈞答道,“賞了他一錠元寶。”
“你還真是大方。”趙靖玉破天荒地笑起來,消瘦的臉厐神采奕奕的,仿佛久旱的莊稼喝飽了雨水,每一片葉子都支楞起來。
衛鈞明明該為他高興的,不知怎地,卻越發心酸不已。
世人都說二公子是個花花公子,風.流多情,貪戀美色,隻有他知道,二公子是全天下最純情的男人,在沒有遇到袖兒姑娘之前,他從不曾對任何女人動過心,遇到袖兒姑娘之後,更不曾多看任何女人一眼。
袖兒姑娘失蹤之後,他再也沒展露過笑容,如今卻因為袖兒姑娘的一句“趙阿狗”而滿心歡喜,這世上還有比他更癡情的人嗎?
“玉都是玉澤國的國都,袖兒叫我去那裡,肯定是有用意的,等雨一停,咱們就立即出發。”趙靖玉歡喜道,“她那麼聰明,我就知道她會有辦法的。”
“是啊,袖兒姑娘很聰明,所以她會保護好自己的。”衛鈞趁機勸道,“二公子現在應該放心地睡一覺,養好了精神再去找袖兒姑娘,不然等你見到袖兒姑娘,她會嫌你醜的。”
“啊?”趙靖玉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臉,驚恐道,“我現在很醜嗎?”
“嗯!”衛鈞鄭重點頭,“倉啷”一聲抽出自己的佩刀送到他麵前。
“你要做什麼?”趙靖玉嚇一跳。
“給二公子照照臉。”衛鈞認真道。
趙靖玉翻了個白眼,把臉湊過去,隨即瞪大眼睛喊道,“這是我嗎,不,這肯定不是我,快快快,快去給我準備牛乳,花瓣,熱水,我要沐浴,我要洗白白,我要美美地去見袖兒!”
衛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