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錯了,孫兒腦袋裡麵裝的全是學識。”趙靖玉說道,拉著老太太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揉了揉,“這裡裝的才是吃的。”
老太太大笑,點著他的額頭嗔道:“一天天就會耍嘴,你倒是說說,最近又學了什麼功課?”
“最近學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趙靖玉說。
“哦,那你說說是什麼意思?”老太太樂意聽他胡扯。
趙靖玉正經道:“意思就是敬重自己的長輩,也要同樣敬重彆人的長輩,憐愛自己的兒女,也要同樣憐愛彆人的兒女,就像表小姐一樣,我嫂嫂雖然不在了,她一個未嫁女卻甘願替嫂嫂撫育孩子,她的品行比孟子所說的還要高尚。”
前半部分聽得老太太頻頻點頭,後麵的話卻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秦婉如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個彎會突然拐到自己身上,頓時羞得滿麵通紅。
秦氏偷眼打量老太太,見她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心裡咯噔一下。
老太太深居後院,尋常不出門,因著自己的地位無人撼動,懶得操那些沒用的心,所以從不叫身邊的丫鬟仆婦去外麵打聽是非,而彆的人都唯秦氏的命是從,也不會閒到跑來老太太跟前嚼舌根。
老太太理所當然地認為孩子肯定是養在秦氏院裡,每回見秦氏,問起孩子,秦氏都說孩子很好,她也就沒有細問。
今天要不是趙靖玉說,她還被蒙在鼓裡。
老太太沉下臉,冷哼一聲:“怎麼,侯府沒人了嗎,居然叫一個客居的小姐幫忙養孩子?”
秦氏連忙跪下:“母親誤會了,請容媳婦細稟。”
秦婉如也跟著跪在姑母身邊。
趙靖平一看事情不對,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溜走,四下看看發覺沒有哪裡可以溜,隻得陪著母親跪下。
其餘的妾室一看主子都跪了,自己當然不能站著,廳裡一時間跪倒了大片。
老太太冷眼瞧著,也不發話,隻把趙靖玉的手抓在手裡,當個玩具似的輕輕拍打。
趙靖玉還嫌不夠熱鬨,懵懵懂懂地問老太太:“奶奶,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沒說錯,是有些人自個心虛了。”老太太說。
廳裡鴉雀無聲。
秦氏顫顫回道:“母親恕罪,是媳婦思慮不周,前些日子,因著南嘉的喪禮,我擔心驚擾了孩子,又怕他沾染了不乾淨的東西,想著婉如院子裡清靜,便做主把孩子先放在她院裡養著,打算過了七期再接回我那邊,我一心隻想著為孩子好,忽略了規矩,請母親寬恕。”
老太太冷笑:“這話說的,南嘉是孩子的親娘,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不乾淨的東西,怕驚擾孩子,府裡難道就沒有彆的清靜院落了,那麼多生養過孩子的姨娘,誰不能幫著照看幾天?
說什麼為孩子好忽略了規矩,你真正想為誰好,我心裡明鏡似的,你自己的孩子怎麼籌劃都與我無關,但那孩子是侯府的小世子,未來的侯爺,我可不願今後聽到有人說他是被一個沒名沒份的表姑養大的!”
老太太是後院最尊貴的女人,說話不需要擔心得罪誰,怎麼痛快怎麼來,這一頓夾槍帶棒,數落得秦氏顏麵掃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母親教訓的是,都是媳婦的錯,請母親責罰。”
“你是府裡的當家主母,責罰你豈不是讓你難做人?”老太太說道,目光落在趙靖平身上,“一切的根源都是這不肖子,若不是他總給人不該有的念想,怎麼會招惹這麼多的是非,堂堂一個世子,心思全在女人身上,既如此,還做什麼世子,和玉兒一樣做個閒散子弟好了。”
此言一出,秦氏大驚失色,忙磕頭道:“母親息怒,是我教子無方……”
“你確實教子無方!”老太太猛地一拍幾案,“自古慈母多敗兒,我剛說兩句你便忙著替他擔責,如此能教出什麼有擔當的好兒郎?”
趙靖平一看祖母真惱了母親,不得不挺身而出:“祖母息怒,是孫兒的錯,都是孫兒的錯,請祖母責罰孫兒吧!”
老太太冷冷打量他:“既如此,就去祠堂跪上兩天反省反省吧!”
祠堂?秦氏下意識又來護子,她還沒來得及出聲,秦婉如倒先心疼起表哥來了:“祖母,照看小公子是婉如主動提出的,祖母要罰,就連婉如一起罰吧,婉如願意陪表哥去跪祠堂。”
話音未落,廳中一片嘩然。
趙靖玉懶洋洋地嗤笑一聲:“表小姐真是一片癡心呀,但我家的祠堂它姓趙,不姓秦。”
秦婉如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她也是一時情急,隻顧著心疼表哥,忘了自己在侯府的身份。
表小姐的身份,才被袖兒丫頭拿來說嘴,轉眼又在這裡被趙靖玉嗤笑,她無地自容地伏在地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氏也對自己這沒腦子的侄女頗為無奈,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話,自己訕訕地向老太太求情:“婉如年少不懂事,請母親多擔待。”
“既是年少,理應由親娘老子撫養教育。”老太太道,“我知道你疼惜侄女,但教養孩子是為人父母的責任,倘若表小姐在咱們府裡沒得到好的教育,到時候人家是該說侯府家教不好,還是丞相府家教不好,若你的兄嫂埋怨你沒照顧好他們的女兒,你豈不是裡外不是人嗎?”
秦氏無言以對,諾諾稱是,表示自己回去後會選個合適的姨娘先幫忙照看孩子,等忙完手頭的事,再親自把侄女送回娘家交還給兄嫂。
請個安請來這麼大一出戲,眾人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老太太說自個乏了,眾人都不想離去。
拜趙靖玉所賜,今天最有可能吃排頭的四姨娘輕鬆躲過一劫,心裡連念了幾聲阿彌陀佛,跟著眾人拜彆老太太,帶著雲霞和跪在院子裡的謝南嘉匆匆離去。
謝南嘉對於裡麵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想著依秦婉如的性子,請安出來必定還要裝模作樣地勸導她一番,然後再大度地放過她,為自己博個良善之名,可奇怪的是她們姑侄二人竟然形同鬥敗的公雞,路過她身邊時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灰溜溜地走了。
謝南嘉很訝異,但她沒有多問,隨著四姨娘回了清楓院。
四姨娘僥幸逃過一劫,卻對謝南嘉的行為心有餘悸,決定和她好好談一談,把她打發到彆的地方去。
謝南嘉也正有此意。
其實她先前在老太太院裡突然爆發,也有一些想要尋個由頭離開四姨娘的意思。
她借著四姨娘回到侯府,作為報答,也幫四姨娘解決了一些麻煩,她們兩個的緣分至此也差不多儘了,再往下,四姨娘再也幫不到她,也不再需要她的幫助。
而這件事由四姨娘主動提出,比她主動提出要好,因為四姨娘出於歉疚,或許會征求她的意見,把她安排到她想去的地方,這也是四姨娘對她最後的價值了。
現在就看四姨娘能不能幫她達成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