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郭令芳又看向薛霽真:“咱們現在要趕去B組那邊,現在下雨了路也不太好走,估計得一個小時了,你讓你助理跟著,路上弄點什麼吃的,暫時填填肚子。”
薛霽真又累又痛,點點頭:“那我跟誰的車?”
他人小咖小,既沒簽靠譜的經紀公司,也沒有專門的商務保姆車接送上戲下戲,這回整個劇組遷動,隻能看哪兒有空塞哪兒了。
話音剛落,賀思珩打著傘從棚裡出來:“來我這。”
康師民點點頭:“行,他那兒寬敞,你跟他去吧!”
兩個導演就這麼把薛霽真托付出去,還順帶囑咐:“一會兒你們倆那場戲,好好來,儘量控製在5條以內,天氣預報說過兩天下雪了,沒有今天這種細雨的光線氛圍了。”
拍一條加各種調整時間,沒有10分鐘完不成。
打架的戲份還需要恢複體力,5條下來保底兩個小時。
轉移去B組之後,各部門還得重新置景,調試燈光動線、錄音設備和威亞設備,又是一個半小時起步。
看到這場夜戲得通宵……
*
去B組大棚的路上,車裡空間安靜地可怕。
薛霽真起初有點坐立不安,但呆著呆著就舒服了。
賀思珩的保姆車準確說是一輛商務房車:內置應有儘有,豪華低調且實用,是他這個咖位應該享有的配置。
他隨行的工作人員也不多:一個司機,一個助理。
司機很低調,幾乎不說話,助理叫阿kar,是個中緬混血,據缸子聽來的小道消息說是雇傭兵出身,赤手空拳都能打10個,和賀思珩日常溝通講一口地道的粵語,阿kar盯著薛霽真看了會兒之後,又扭頭和老板嘰裡呱啦說話。
缸子聽粵語歌,但聽不懂粵語:“他說什麼?”
薛霽真累得要死:“不知道,哥,我先睡會兒。”
這一路晃悠到將近12點,忽然車子停了下來,阿kar讓缸子下車一起去前麵幫忙:外頭下大雨了,因為雨水衝刷,山上掉下來一些滾石,前頭好幾輛車都停下來了,大家一邊提防這山上繼續掉石頭,一邊小心翼翼快速清理路麵。
賀思珩坐起來,看了看身側:薛霽真睡得像頭小豬!
又過了半小時,路通了。
淋濕的阿kar和缸子回來了,氣喘籲籲的。
“據說後頭有個橋墩子差點被衝垮了,側麵鋼筋都露出來了,如果今天白天加緊修不好,過兩天下雪封山就更難辦了!”缸子也是從彆人那兒聽來的,他倒是不急,反正修不好耽誤劇組日常補給和通行,這事兒遲早要解決的,“前頭的向副導說了,咱們今天晚上還是克服一下,把鏡頭全部完成,下雨就下雨吧……”
阿kar顯然沒見過這麼話多的,看下老板欲言又止。
因為他要彙報的話已經被缸子說完了。
眼看著薛霽真沒有要醒來的意思,缸子不會打擾他睡覺,但賀思珩不一樣,他抬起胳膊,用手背輕輕碰了碰薛霽真的臉頰:“醒醒,快到了,彆睡了。”
薛霽真也不知道誰在喊他,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缸子又湊過去問:“小真吃不吃烤苞穀?”
這話小薛同學愛聽,他費力睜開眼睛,薄薄的眼皮撐開、露出一雙過分水潤的眼睛:“吃,要吃的,那個老爺爺又來擺攤了嗎?我要吃兩個,餓死了!”
賀思珩:……
到地方後,果然已經接近淩晨兩點。
薛霽真一下車就跑了,缸子追著奔在他身後。
兩人果然在街邊看到了烤苞穀的攤兒,正要收拾雨傘和推車走呢,把最後5、6個香香糊糊的苞米都打包便宜賣了!
這頭阿kar還在和賀思珩彙報,遠遠看見薛霽真過來。
阿kar不說話了,賀思珩扭過頭:“給我的?”
小薛同學點點頭:“有點烤糊了,但味道還是很香的,給你一個吧。”大晚上的,這麼偏的影視基地裡能吃點熱乎的已經不容易了,他拿了個最大的遞過去。
賀思珩接住,有點無語,又有點想笑。
“吃飽了一會兒好打我是吧?”
薛霽真小聲一哼,不說話了,扭頭就走。
*
後半夜的戲份一直持續到淩晨5點。
雨小了不少,薛霽真也如同導演吩咐的那樣,自打他從馬上飛躍下來的那一刻起,就對賀思珩實打實的動手,儘管他已經精疲力儘、失望至極,儘管他知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蟄伏在對方手下,該打還是要打。
賀思珩想過這小子會用力,沒想過這麼用力!
180出頭的個子,薄薄的一片,怎麼又有勁兒了?
難道說那兩個烤苞米真的頂用?
郭令芳也有一瞬間的震驚:薛霽真小子有點東西!
“這一腳飛踹真帶勁兒!索性把他踹倒在地上打吧,坐他身上、撲他身上都行,反正就是要毫無章法的亂拳亂打。”
賀思珩微微無奈看向郭令芳:“你舍得?”
郭導大笑兩聲:“怎麼不舍得,你做事也不地道,人家揍你一頓怎麼了?”
同樣被震到的還有康師民:“小薛,可以啊。”
在導演的“縱容”下,在對手戲演員的“忍耐”下,薛霽真這場戲打得很是淋漓儘致!
賀思珩有多疼他不知道,反正他此時此刻帶入李稚,隻覺得心裡有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直衝腦門!從馬上飛踹落地接著撲倒六王狂打一氣,打到最後衣服打結、長發淩亂,兩個人都喘著粗氣,一個極度隱忍、藏住所有情緒,一個怒到極點反而平靜,最終二人在雨中的泥濘裡對望——
“行了,你隻有一條路,就是和我一起走。”
六王撐著手起身,將坐在自己身上的李稚掀翻。
李稚伏在地上,冰涼的雨絲落在臉上,他胡亂抹了一把不知道是雨還是淚,歪歪扭扭地支撐自己重新站起來……
“好,CUT!”
“可保可保!”
康師民鬆了口氣:“再來一天我真受不住。”
郭令芳咬著幾乎被雨打濕的煙屁股瞪了他一眼:“專打馬後炮!”罵完,又喊薛霽真和賀思珩過來,他看得清清楚楚的,賀思珩還想伸手去扶一把,小的那個理都沒理,冷著一張小臉兒一歪一歪地走過來。
“明天上半天歇著,天黑了再補幾個鏡頭。今天太晚了,雨下的光線也不太好。就到這吧。”
說著,又指了幾個點讓人記下,這才宣布收工。
片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終於下班了……”
“六王真的好討厭。”
薛霽真躲在棚裡,打了個噴嚏。
缸子接過沾了水重得墜手的披風,隻來得及給薛霽真遞一件大衣,忍不住念叨:“人家賀老師剛剛想扶你一把來著,你一個眼神都沒給……”
片場多少人看著啊,心裡都捏了一把汗!
“噢……”
薛霽真這會兒情緒出來一點了,也有些後悔。
“算了,找他道個歉吧。”
他是下定決心就不會猶豫的人,換掉幾乎濕透的戲服,隻穿一件加絨的衛衣、披著大衣,戴上外套自帶的帽子就往賀思珩的房車走過去,那不巧了麼,阿kar守在門邊。
“賀老師在嗎?我想和他說兩句話。”
阿kar點點頭,薛霽真踩著台階就進去了。
賀思珩也才換了衣服,真發接著假發,看起來完全是以假亂真的程度,在尾端挽了一截紮住,給人一種“古穿今”的錯覺……
“對不起啊賀老師,剛剛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薛霽真認錯主打一個開門見山,甚至連“我太代入李稚了所以討厭六王”這種理由都不搬出來,不鋪墊也不找借口,打得賀思珩都有點兒措手不及。
“……”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六王拿李稚沒辦法也是有原因的。
見他態度有點鬆動了,薛霽真兩眼濕漉漉的,又看著他說:“把你打痛了吧,我帶了藥,賀老師,你需不需要啊?”
賀思珩頭疼:“你小子……勁兒那麼大?”
薛霽真眨眨眼睛:“真的很痛嗎?沒關係,後頭的戲份你拿鞭子抽我,我也會忍耐的。”
……
賀思珩深深吸了一口氣:“阿kar!”
阿kar從外頭探出一個腦袋:“老板有什麼吩咐?”
賀思珩又看了看薛霽真,好氣又好笑地歎道,“把缸子喊回來吧,我們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