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望著隨風而落的斷發,長眸微凝盯著解離塵。
解離塵手握劍刃漆黑的濯蒼,方才那一劍帶來的磅礴靈力可不是商靡從前見過的小兒科,那對商靡來說幾乎算是他七成的功力了,可看解離塵的表現,似乎隻是隨意一揮而已。
他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慢吞吞的,同為男人,商靡明白那是為何。
解離塵來之前竟還有心思雙修!
他與他明麵上的修為實力隻差一個進階,原以為早做準備就會有五成勝算,如今看來……
他再次回望玉璿璣,她正與懷袖坐在一起,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望了過來,嘴角帶著笑意,用唇形說著:自求多福。
這便是他的好道侶。
他還是天下第一的時候,玉璿璣對他可不是現在這個態度。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男人,有很多缺點,對玉璿璣也不客氣,但他就是這樣的人,她一開就知道,若不願意,大可以遠離他。
是她自己要結契,現在卻與外人聯手來算計了他。
算了。
無妨。
他得專心於比武,否則連清的昨日就是他的今日。
商靡握緊本命劍,重振旗鼓,專心於比武。
這場比武可比昨日的幾場好看多了。
再不是單方麵的碾壓和麵子上的相讓,商靡拚儘全力與解離塵一戰,哪怕解離塵修為高於他,也沒能立刻勝他。
在場觀戰的除了露凝、玉璿璣和懷袖,還有尋不到雲似畫的燕卿卿,以及輸了比武也沒走的明州君。
千州君今日一早就啟程回千州,若無意外,此刻也該快到了,但偏偏就有意外。
千州君千重極少離開千州,大部分時間都泡在煉丹房裡。
這次來參加九州大會,是他幾百年來第一次出來。
千州守衛森嚴,護山大陣得了帝室指點,非常牢固安全,可外麵就不同了。
千州離玉州不遠,大丹師有的是靈石,出行皆是最好的飛行法器,千州護衛也都修為高深。
但這些隻能防得了修界州君之下的修士,州君們現下要麼修為不如千重,要麼就還留在玉州,無法對他做什麼,卻不代表魔界也一樣。
魔界與修界在紫微帝府的治理下,哪怕不屑於彼此的修煉方式,有敵對的意思,千年來也還算是相安無事,明麵上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和平。
魔界的魔尊更是低調,從不露麵,代替他傳達命令的都是座下護法無音,端的是一個與世無爭、癡迷修煉的魔修。
今日這些固有的看法全都打敗了——千重出了意外。
再回千州的路上,大丹師被魔界重傷擄走,千州所有隨行弟子無一幸免,全數被殺。
玉璿璣正關注著結界內的比武,聽到這個消息的傳音時驚詫地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結界內的比武也進行到了最後。
在露凝看來,這場比武並未進行太久。
大能過招,她修煉時間太短,還看不出太多門道,找能瞧見結界內劍意蓬勃,劍光環繞,依稀能判斷出商靡藍色和解離塵白色的身影。
淩霄宮寂靜得呼吸聲都十分微少,所有人全神貫注地盯著結界上方,漆黑劍光漸漸壓過了藍色劍光,露凝在藍色的強撐中感受到了商靡的不甘和努力,但……
不行。
差太多了。
根本不是一個進階的距離,他們都搞錯了。
商靡在最終被濯蒼的劍意穿破所有血脈時忽然意識到,解離塵本可以如殺連清那樣輕而易舉殺了他。
他沒那麼做,隻是想要好好折磨他。
解離塵所用劍招殘酷陰狠,商靡渾身鮮血淋漓,骨肉外翻,血液中淡金之色緩緩浮起,聚成一團,回到了解離塵手中。
結界消失,商靡落敗時,眾人已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樣。
他法衣破碎地躺在地上,雙目圓整,眼球卻被劍光劃破,什麼都看不見。
他喉嚨被割斷,再說不出非議露凝的任何話來。
露凝跑上來就看到商靡慘烈的死相,她停下腳步,白著臉把解離塵拉過來:“你可有事?”
哪怕已經有了連清的鋪墊,解離塵還是會擔心露凝覺得他下手太狠。
他的忐忑因她這話消弭,牽著她轉過身去,將手中聚起的金色光團給她看。
“這個可以看。”他低低道,“這個好看。”
露凝愣了愣,低頭去看塞進自己手中的光團。
淡金色在其中縈繞,像流沙一樣,確實很美。
她很快明白,這也是他的一部分。
那些肮臟醜陋血腥的,他都不讓她看。
這樣漂亮的,其實也不代表著他被奪走時就會不那麼痛苦。
“這些是什麼?”周圍人太多,她就用心音問他。
解離塵過了一會才回答:“是從血中提取的神力。帝氏神脈的血為金紅色。”
露凝垂眼掃了掃商靡屍體上紅色的血,記憶裡浮現解離塵每月經曆折磨時紅色的血,都是缺少了這些金色的。
她沉默片刻,又用心音問:“這麼多神力,要多少血才能換取?”
這次解離塵沒回答。
露凝上前一步,仰頭看他,直接開口問:“要多少?”
解離塵薄唇輕抿,回以心音:“半身。”他平靜得像在敘述彆人的事,“需要很慢去提取。若一下子拿走我便會枯竭而死。我若死了去,剩下的就拿不到了。”
……
……
原來是這樣。
露凝下意識望向天際邊的紫微帝府。
她不是殘忍的人,相反,她非常心軟,但這次的事情不一樣了。
青竹尊者。
不管他為何能對親子下如此重手,此生,她必會讓他細細體會過解離塵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