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課遲到？”他還是一臉懵逼。
“給我穿衣服。”蕭楠歎了口氣道，“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我都擔心你被查出酒駕。”
苗楓隻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他現在所在的房間是現代款式的，但是他一下床就想不起來自己剛才到底在煩惱什麼。
他記得……
記得自己是和蕭楠“同，居”的人，同時也是蕭楠雇來的保姆兼司機。
他掀開了蕭楠身上的被子，看到蕭楠身體的時候他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因為！
蕭楠此刻的身軀！
竟然是沒有四肢的！
“你大驚小怪什麼？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身體。”蕭楠蹙眉道。
“你、你的手呢！”苗楓呆呆的問，蕭楠的雙臂隻剩下一點點不足十厘米的斷臂殘肢！
“手？”蕭楠動了動殘臂，“你是不是醉到連我剛出院沒多久也忘了？難道還要我告訴你一次，我出了嚴重車禍的事實麼？快醒醒！我現在需要你給我穿衣服！我好不容易才能重返崗位！”
“你都沒有四肢了還怎麼去上課！”苗楓訝道。
“我沒了四肢就不能做我想做的事麼？你到底怎麼了？是誠心氣我麼？我還不夠倒黴麼？”蕭楠扭動著身軀拚命想要坐起來，但是根本使不上力。
苗楓隻好認輸，他迅速的幫蕭楠換了紙尿褲，然後給他穿戴好衣物。
就算蕭楠穿得西裝革履，他的身軀也著實太單薄了，看上去那麼瘦小，坐在輪椅裡必須要靠固定帶才能坐住。車禍不僅讓他失去了四肢，還讓他的脊椎折成了90度，雖然經曆了很多次手術，但是他現在腰部以下沒有任何知覺，沒有固定帶就坐不住。
苗楓就這樣把他送到了他現在任教的大學。對於又癱又殘的蕭楠能否繼續上課，他抱有很大的懷疑，但是蕭楠堅持自己能繼續給學生授課，一路上還在不停的數落苗楓。
苗楓把他送進了教室，耳朵才算清淨點。
他坐在門外的地上，摸了根煙出來，一邊抽一邊思索，他總覺得自己好似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到底是什麼呢？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臉，確認自己還清醒著。
不一會兒，教室裡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苗楓連忙爬起來，打開教室的門。
隻見蕭楠整個下半，身都浸shi了，他的尿袋掉在了地上，灑了一地，因為苗楓沒幫他固定好，導致他的導尿管和尿袋都垂落了！
苗楓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炸了，因為蕭楠竟然咬著嘴唇在哭！
他從未覺得這麼有歉疚感。
“你說得對，我不再適合做任何事了。根本沒有活著的必要。”蕭楠靠在車座上，有氣無力的說。
“你不要這樣！其實……”苗楓想說出什麼安慰他的話，但是卻一時語塞。
“我沒有活著的質感……”蕭楠咬著牙看著他，苗楓忽然停下車，注視著蕭楠。
他滿臉淚水的看著他：“求求你，苗楓，讓我再次感到我活著……哪怕一次都好……”
“我該……怎麼做……”苗楓近乎呻，吟的把頭搭在方向盤上說。
“你知道的……我隻想知道……確認……我還活著……”蕭楠哀求道，“你知道的……我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那一天，我是為了你才在暴雨裡翻了車……”
“為了我？”
“是，為了你。你發誓要永遠照顧我。你都忘記了麼……”蕭楠喘息道，“求求你……讓我解脫……
我隻想解脫……”
“我該……怎麼做？”苗楓再一次問道。
“弄疼我。”蕭楠張開嘴，像個黑漆漆的洞。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這麼痛苦……我明明……我明明不該在這裡……我和你……我和你……都應該在另一個世界……”苗楓用頭不斷砸著方向盤道，
“難道一切都是我的夢麼！難道一切都這麼痛苦麼……”
“是啊，現實就是這麼痛苦……”蕭楠流著淚道，“那一天……我想把你從精神病院……接出來……你一直說……自己是個一百年前的人……你那麼害怕我們的一切麼……甚至編造出了那麼多你的幻想……”
“不是的……不是的……我隻是不想你痛苦啊……”苗楓捂著自己的臉。
“你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境。夢境裡，我們都沒這麼痛苦。如果可能，我也真的想化身成你幻想的那個人。”蕭楠道，“我們……能一起去嗎？我不想這麼痛苦了……我們可以一起去你的夢境……對麼？”
“對……我們可以一起去……”苗楓驟然抬起頭，他一隻手握住了蕭楠空蕩蕩的袖子，一隻手抓住方向盤，踩下了油門。
“我們可以去……可以去……”
他喃喃的念叨著這句話。
車子就那樣如同脫韁的野馬，衝出了高架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