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敘:“……”
他心情沉重地離去。
走到外間,發現喬昭懿正在裡麵坐著,手裡捧著碗燕窩。
邊上圍著個小宮女和小太監,和她說笑,交談聲很小,在這都很難聽聞,更傳不到裡間。
是陛下允許的。
甚至還是陛下派他們來,讓他們打探打探,喬昭懿還沒有新點子和新詩詞。
想著能不能將其餘幾首上班給的詩詞套出來。
那首“十年生死兩茫茫”實在是讓陛下喜歡得不知道怎麼表達。
喬昭懿怎麼可能給。
總得吊著點胃口,才能讓宮裡想起自己這號人來。
至於先前的治水良策,她和陛下提了,此是高人所贈,不敢忝居功勞。
宮女們頓時不敢多言。
頭上三尺有神明,可不敢糾著不放。
高敘出來,撞見的就是喬昭懿的悠閒樣子。
人不僅坐著,周圍還全是伺候的,各個沒有絲毫不甘願,細瞧,都是笑著的。
天下間的人,都是敬重有才學的。
而且喬昭懿生的還好看。
陛下也喜歡,沒有不捧著的道理。
高敘腿腳不靈便,走起來深一步淺一步的,臉上更是漆黑如鍋,渾身上下寫滿低氣壓。
皇帝罵他什麼,喬昭懿在外間聽得分明。
二者大仇已結。
喬昭懿也沒想著解決矛盾。
再一再二不再三。
不過對方是皇子,礙於身份,到底要起身問個安。
她朝高敘所在位置走了兩步,無比暢快地一個福禮:“恭送王爺。”
再叫兩聲。
也不知道過了今晚,明個兒還能不能叫他王爺。
可彆給降級了。
高敘不好不應,“……不必多禮。”
四個字,說的他要吐血。
喬昭懿瞬間想到半個時辰前,在西暖閣前小路上發生的事。
喬昭懿想想,謙和道:“王爺同是,切要保重身體。”
高敘跪了一天,形疲神頓,沒心思多想,也沒精力再傷神。
最開始還沒聽出問題,隻以為喬昭懿在說場麵話。
直到坐上馬車。
馬車裡無藥,高敘隻能忍著疼,好在不用維持儀態,齜牙咧嘴也沒人管。
這一揉,發現不止腿疼,手也疼。
借著月光一看,掌腹有不少摩擦痕跡,是剛才錘地留下的。
頓時,喬昭懿的“王爺同是”浮現在腦海。
這居然是在內涵他??
高敘:“……”
他麵無表情,問身邊的小太監:“剛才你可看出她的不對?”
放在以往,他絕對不會如此平靜。
今日刺激受大了,刺激到他看什麼都是心如止水。
感覺很憤怒,可又怒不起來。
小太監是後入宮的,宮裡也默許,到底是皇家人,總不能丟臉到宮門都走不出去。
主子問話,做奴才的不能不答。
可小太監隻是去接人的,哪知道前因後果。
思來想去,隻能想到那碗燕窩。
他道:“燕窩是中宮送去的,估摸著是起了惜才之心。”
那是血燕,每年產量才丁點兒不到,隻有春暉殿有。
高敘:“…………”
閉嘴吧!
聽你說話就來氣。
他揉揉胸口,儘是塊壘。
摸摸膝蓋,水腫的像
個柔軟的大饅頭。
“嘶嘶嘶嘶——”
剛放上去的手馬上移走。
……
喬昭懿走前,又被皇帝叫去說了兩句話。
陛下對她是打心底裡喜愛。
妙人。
“有時間的話,遞個折子入宮,陪朕和皇後說說話。”
真是鴻天恩寵!
尚德全心裡喟歎。
這麼多年,上一個得了如此殊榮的,還是岑聿。
得,天下間的寵愛都是岑家的。
喬昭懿表演出感激涕零之意。
反正她是不會遞折子的,除非宮裡找她。
宮裡已經落鎖,尚德全親自送二人出宮。
身後跟著一長串捧著禮品的小太監,吸引不少目光。
大內的夜晚,沒有想象中的亮。
陛下尚且節儉,不喜鋪張,宮裡太大,許多殿宇都無人住,空燃著蠟,耗資太甚,就被撤了。
尚德全笑:“這幾年,奴才還是見陛下頭一次這般開心。”
他也希望喬昭懿多來宮裡走走。
陛下得了熨貼到心坎的好詞,挨個府宅去送。
眾人:“……????!!”
我去!
這什麼神作!
晚間,人比白日裡脆弱不少。
尤其是文人,詞作一來,挑燈夜讀,潸潸然淚落。
有的想亡妻,有的想亡母,還有的想故去的姐妹,也有想紅顏的。
還有幾個對著曆史裡的暗香也哭兩聲的。
如此妙絕的詩詞,不感懷兩句,第二日上朝哪好意思說自己品悟到了其中真諦。
第二日。
皇帝頂著兩個黑眼圈,精神奕奕地上朝。
發現朝臣們比他的黑眼圈還要大,各個腫如核桃。
皇帝也算洞察朝野,一眼就猜出是什麼事,頓覺神清氣爽。
他就說,哀傷至此,聞者皆悲,哪能不落兩顆淚?
昨晚將詞謄抄在畫作上時,抬頭見天上新月,想起在西梁的種種,人也偷哭了會兒。
果然人老嘍。
格外念舊。
今日超會彌漫著股悲傷的意味,群槍舌戰的激烈程度都比原本想象的弱了不少。
人人都掛念著早朝快點結束,回去的路上好和三兩位同僚共通品鑒詞作。
喬朗尚且堅守,雖然說起話來鼻音重重。
心裡實際得意的要命。
他這懿兒竟如此爭氣!!!!
簡直讓喬家麵上增光!
高敘結黨營私和私相受賄的罪跑不了。
前頭太子都被重罰,這次怎麼可能輕輕放過高敘,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姚相一黨,被圍攻的如喪家之犬。
……
喬昭懿一朝鹹魚翻身,位置蹭蹭向上。
昨晚的賞賜驚呆了
眾人狗眼。
沒有最珍貴,隻有更珍貴,尤其是裡麵的大家孤本,表達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陛下很欣賞喬昭懿。
賞書!
直接把喬昭懿的賽道無限拔高。
更彆提今日如流水般遞來的折子。
誰都想見見這位蕙質蘭心的岑家少夫人。
原本岑家還有小心思的幾房,徹底被打倒。
見到喬昭懿,就如見到詩仙下凡。
……這還怎麼比。
喬昭懿卻沒自傲,而是破天荒地早起,去正院請了個安,表達自己沒有絲毫不敬婆母的意思。
滿心滿口就一個意思:生是岑家的人,死是岑家的鬼。
給嫡母感動得掉了好幾個淚珠子。
喬昭懿心情極好。
尤其是有關私宅事件的處理結果傳回。
聽著褫奪封號、幽禁王府這八個大字。
喬昭懿驟樂。
沒想到更樂的還在後麵。
私宅被查封,錢卻沒充進國庫,而是全被岑聿貼上封條,送進了陛下私庫。
他躲躲藏藏三年攢下收買重臣們的銀子,一朝進了陛下的小金庫,成了私房錢。
小兩百萬的私房錢。
高敘:“…………”
聽到消息的瞬間,人就繃不住。
再堅強的瘋狗,此刻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三年啊。
三年全白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