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口法事不知效果如何,但自三日過後,喬昭懿睡得極香,薑歸寧心情也好轉起來,不再疑神疑鬼。
喬昭蘭和李侍郎家的二公子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六。
喬朗升遷的折子已從中書省遞了出來,直升正三品左副都禦史。
大鄴貴左賤右。
喬朗一躍升為都察院三把手,春風得意,好不快活。
成親那日,喬朗自都察院告假,宴請親朋,人帶喜色,舉止卻並不輕狂。
前幾年被貶,人在低處,往日的尖刺兒磨軟許多。
喬昭懿去得早,還蹲到了眼眶紅紅的喬朗。
再向後瞧,是正拚命掩飾的喬明也。
喬明也與喬昭蘭都是王姨娘所出,感情極好,本以為經曆喬昭懿出嫁,已鍛煉出一副冷硬心腸,沒想到還是忍不住。
二人本已將淚意逼回去,沒成想,抬頭就見大半月不見的喬昭懿。
一想到以後喬昭蘭也是連著一旬半月的沒消息,喬朗又開始掉淚珠。
還怕女兒笑話,背過身子,死活不肯讓喬昭懿瞧見。
他都熬到正三品了。
可不能再像五品的時候,渾然不顧及臉麵。
他躲躲閃閃地走了。
喬昭懿實在沒忍住笑。
喬家女出嫁,太子、鄧儀、高蓁雖未親自來,但都托人送了禮,給喬昭蘭添彩。
娘家越顯貴,姑娘嫁過去,傍身的籌碼就愈重。
本以為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就算姚家和高敘兩個不長眼的,偏生在大喜日子討晦氣,來給他們家送賀禮,也不過是堆放在偏僻角落。
隻待晚上賓客儘散,通通扔進灶膛,一把火燒了便是。
沒想到,不單賀禮到了,高敘更是帶著姚玉雪親自上門。
前院劉管事前來回稟的時候,林氏還以為他在說笑,通身的喜慶氣派不減,隻回一句:“這事你可唬不到我。”
管事臉一窘。
上次他和老爺開玩笑,說要是雍王府和姚家來人,一定給他們轟出去。
林氏當時也在,記住了。
“千真萬確,人真來了,就在前院坐著呢。”
林氏一
呆。
“啊!?”
真來了?
他這掃把星大喜的日子不在雍王府裡好生待著,跑這給人添堵來了。
真是晦氣到家了!
她匆匆急走,哪還有氣定神閒的樣子,好在是後宅,沒什麼人。
不然撐著高門嫡母的氣度,走到前院不知道要猴年馬月去。
“知會老爺了嗎?”
“還有府裡各處的家丁婆子,都警醒著點,大喜的日子不能動刀劍,就把擀麵杖掃帚的都拿著,把後院死死圍住,聽見沒有!”
可得防著高敘這王八羔子再耍陰招。
林氏邊走邊吩咐,有條不紊地安排一切事宜。
……
喬昭懿此時正被一位表嫂拉著嘮家常。
是五房的二兒媳。
按著輩分,喬昭懿要喚她一聲嫂嫂,因著對方嫁的人單字一淮,就叫她淮二嫂子。
五房和他們六房關係尚可。
雖說輕狂人家才看重嫡庶,可在岑家,嫡庶確實在眾人間壘出個天塹。
二房、五房、六房都是庶出。
三房四房是老夫人親生的,心氣高,平素隻給六房笑臉,其他兩家不大理睬。
時間久了,就分做兩大陣營。
二房五房與三房四房,半斤對八兩,不消停,也沒鬨出大亂子。
至於六房——
薑歸寧才不摻和他們家事,這些年沒冷著誰,也沒熱著誰。
但既有關係,就總有親疏,和他們最近的,當屬五房。
喬昭懿沒見過這位二堂哥家的嫂子,瞧見人上前,報了門路才想起,一時告罪。
淮二嫂子連連擺手:“跟我告什麼罪,你剛嫁進來,六叔家事又多,認不得我也是正常的。”
她夫君岑淮和喬昭懿的親哥喬謙也,一同拜在一大儒門下,當過三年同窗,關係不錯。
如今眼瞧著喬朗高升,喬謙也似乎也要返京。
聽聞喬謙也外調時,政績官聲都不錯,此番回京,品秩起碼也要向上提一提。
有岑家這門得力的姻親,還有父親的聖眷,不出幾年,定有作為。
此次喬昭蘭成親,和喬家沾親帶故的,是能來的都來了,擺明了要給喬家麵子。
淮二嫂子身邊坐著幾位女眷,都是岑家人,看見喬昭懿,都很是和煦。
她們說的是兩日後的初八,三房的宅院向外擴建一裡,如今一切事畢,邀她們去參觀。
淮二嫂子是個性子直爽的,五房和三房關係不好,人儘皆知,也懶得在喬昭懿麵前偽裝。
“初八,好日子呢,吳大師親自擇的,可不得讓我們都去瞧瞧。”
瞧瞧他們三房多威風。
吳大師在京中聲譽日隆,自打治好了長公主的頭疾,又再治幾戶人家的癔病,徹底在京中站穩了腳跟。
薑歸寧最開始想請的大師就是他,隻是恰巧閉關,沒撞上。
三房打聽到這事,又是使銀子又是找路子,終於將人給請了過來,為的就是在六房麵前長個臉。
喬昭懿聽過吳大師的名號,卻不明事跡,不由請教。
淮二嫂子:“是幾個壯男,青天白日的忽然癲狂如鬼,滿嘴胡話,說著什麼鳥啊獸的,都沒聽過。”
“最開始發病的鬨了不到半日,魂兒就散了,倒地不起。?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後麵又連出幾次,鬨得人心惶惶,附近的百姓請來許多師父都無效果。”
喬昭懿猜測:“可是吳大師治好的?”
淮二嫂子:“可不正是,做了場法事,全安生了,再沒出過事。”
她是真羨慕三房家的。
這等厲害的大師,她原想拜會,卻不得門路。
喬昭懿還真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高人。
巫蠱亂神之說,她自是不信。
她隻是比較好奇,吳大師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幾人聊了半晌,後院有人來找,說是喬昭蘭梳妝完畢,等著她過去。
喬昭懿“欸”聲。
淮二嫂子一笑,催她走:“快些去吧,後日我在三房家裡頭等你。”
喬昭懿人在前院,要向後院走,免不得要過花園,穿垂花門。
她沒想到,高敘竟在花園湖邊等著自己。
瞧見她,就要過來。
喬昭懿:“……?”
陰魂不散啊?
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在喬家還想胡作非為?
喬昭懿看了看身後跟著的三人。
是霜露、香雪和方嬤嬤。
自從岑聿和她講,指揮使的夫人被刺殺二十六次後,她每次出門身邊人馬絕對不低於三個。
閆二也跟來,脫下道袍,換上尋常衣裳,人離喬昭懿不遠不近,相隔十數步。
閆二拳腳功夫好,還有一雙鷹眼。
高敘起身瞬間,閆二目光就輕輕落上,能盯著人的動作,又不會讓對方覺察。
高敘真是來看喬昭懿的。
不知道是不是越得不到的越抓心撓肝,尤其是在猜到喬昭懿可能有孕後,更是憤恨。
他確實不敢對喬昭懿動手,但嚇一嚇還是不成問題的。
他要讓喬昭懿永遠記住脊背發麻的驚顫之感。
不然也不會冒著風險來喬府。
當日他陰了喬家一道,難保喬朗會不會報複回來。
他離喬昭懿越來越近,喬昭懿卻不閃躲。
眼瞧著二人隻隔三米,幾步之距,他目光落在喬昭懿的臉蛋上。
幾日不見,真是愈發靈動了。
他正欲開口,卻見雍王府的管事急急趕來,惶急不堪,“王爺,王爺……”
氣氛被打斷。
高敘閉眼,最好有事。
隻聽管家甚至來不及行禮問安,規矩禮儀全拋諸腦後,嘴唇囁嚅,發出隻有高敘能聽見的聲音。
“私宅被發現,太子率群臣入宮了!”
高敘:“……????”
什麼??
“……高澹哪裡知道的消息?”
驚詫太過,連掩飾都欠奉。
人一激動。
話剛說完,強烈的暈眩感席卷全身。
連日胡來,和私宅的姑娘們沒日沒夜的廝混,又氣急攻心,人想堅持,大腦卻一點點被黑意侵蝕。
轉瞬間,人驚昏過去。
後腦與青石磚相撞,發出悶悶鈍響。
站在他旁邊的喬昭懿:“……?”
難道這就是老天爺給她的報仇機會?
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新婚夜,娘親給了她兩瓶藥,催/情的早用完,還剩大半瓶迷藥。
正隨身帶著。
自打上次被岑聿錯用後,一直小心藏著。
高敘驟然不省人事,嚇得周圍人麵色齊齊悚變,視線全移了去。
喬昭懿輕輕撥開瓶蓋,用手指在裡麵蘸了點,之後也跟著人去抬高敘。
人七手八腳地上去,團團圍住,喬昭懿在裡麵摻和兩下,屏住呼吸,踮起腳尖,趁人不備,用蘸藥粉的手指頭在高敘嘴裡迅速捅了下。
動作極快,轉瞬完成,加上臉上的驚亂表情,不管誰來瞧,都是心焦之下,手忙腳亂,不小心用帕子碰了下他的側臉。
高敘的臉上不止她一隻手,還有管家小廝的,都在試探還有沒有呼吸,生怕他不是暈厥,而是猝死。
文元十九年臘月初六。
太子率群臣彈劾雍王私德有虧,私相授受,逼良為娼。
陛下震怒,即刻命人傳雍王入宮。
未料,雍王胡來太過,氣血虛虧,驟聞消息直接不省人事,還是緝查院率人給抬了進來,直挺挺地擺在陛下麵前。
高敘依舊酣然大睡,不省人事。
陛下黑臉走進,正欲痛罵。
等瞧見高敘狀態:“…………”
人差點被生生氣暈過去。
駭得公公忙要提腳喊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