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自己兒媳進門第一天,還有這麼多人逞威風。
親兒媳和披著狼皮的表麵親戚,他要向著哪頭,不言而喻。
頓時,想說話的人都緊緊閉口。
滿堂寂靜,老夫人坐在上首,心裡一個咯噔。
咯噔後又不是不滿。
岑文鏞說什麼也是岑家人,怎的娶了妻後,胳膊肘淨向外拐。
當初娶妻就是,說什麼也非要娶薑氏,死活不肯瞧自小養在她膝下的外甥女。
沒想到他兒子娶妻,依然如此。
今天一看看喬昭懿,就想起之前薑歸寧進門的時候。
就是打死她,也和顏悅色不起來。
她本來隻想教訓兩句,可心裡有氣,說著說著,就沒控製住。
她承認自己個彆話的語氣可能是有些重,但長輩教訓晚輩,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岑文鏞既然喚她一聲母親,總不至
於為了這點事就當眾不給她麵子吧?
……不至於吧??
岑文鏞不開口,其他人瞬間變了口風,眼觀鼻鼻觀心,縱是想附和老夫人,也齊齊停住,動作流暢自然,一看就沒少做。
岑老夫人:“…………”
她坐在原處,忽然覺得有點坐立不安起來。
長時間和薑氏打擂台生出的直覺在此刻緩緩起了作用,她感覺岑文鏞等下可能要說話。
果不其然,念頭剛生出,岑文鏞就一撣衣袍,側身看向她,表情看起來還算和煦:“母親,新婦進門第一日,總不好太嚴苛,您說是吧?”
薑歸寧佯裝要攔,語氣頗為陰陽:“其實還好,當年我進門,母親也是這般訓我的。”
“我進門”和“也是”兩詞咬的額外重。
生怕在座聽不出來似的。
新婦進門,婆母教訓是應該的,但作為祖母,到底隔著輩呢。
薑歸寧又看著喬昭懿,不住點頭,看起來極是滿意:“我瞧著懿兒是個好孩子,當年我聽訓誡的時候,也和她一樣,極柔順。”
岑老夫人:“…………”
在座眾人:“…………”
你還挺會誇自己的。
當事人喬昭懿:“……”
反正都被老夫人記恨上了,她也沒想著打個圓場,隻頷首低眉,徹底將柔順二字給坐實。
正等著喬昭懿給自己台階的岑老夫人:“……”
恨你是塊木頭。
岑老夫人被岑文鏞看著,又被薑歸寧不冷不熱地刺兩句,心裡難受,但到底沒敢真拂了岑文鏞的麵子。
岑家現在子侄裡,最爭氣的就是這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望著他過活呢。
她搬進來和岑文鏞同住,為的不就是多說說好話,讓岑文鏞提拔下自己親生的兒子嗎!
岑老夫人不情不願,自己給自己找台階,裝沒事人:“我也是第一次見這孩子,打心眼裡喜歡,這才多說兩句,還望孫媳不要介意,明兒祖母將新得的珊瑚手釧送你,添添喜,爭取早日給岑家開枝散葉。”
薑歸寧眨了眨眼,忽然道:“什麼明兒不明兒的,母親,我瞧著今日就好,新婦進門第一日,最適合添喜不過。”
等到明兒,你能送來才怪。
岑老夫人:“……”
她感覺自己頭疾又開始犯了。
被駕到高處,也不好意思不應,隻好說等下就給送去。
薑歸寧這才痛快。
敬過老夫人,接下來便是岑文鏞和薑歸寧,這兩位都不是嚴苛的,幾句叮囑,便放人。
喬昭懿本來想著,按規矩還需給周圍坐著的其他幾房長輩敬茶。
沒想到,根本不用。
敬過薑歸寧,聽過囑托,就被薑歸寧打發著回院子了。
正等著喬昭懿執敬茶禮的其他幾房:“……”
喬昭懿看了眼薑歸寧的表情,瞬間讀懂對方在想什麼
。
這是想在眾人麵前長個臉,順路讓其餘幾房看看,岑家現在當家做主的到底是誰。
薑歸寧和岑文鏞皆麵色如常,看都沒看那些人的表情,隻告訴喬昭懿,先回去歇歇,等下在正院吃早膳。
喬昭懿想了想,臨退下的時候,特意在幾房都能看見的角度,朝岑聿彎眼笑。
目光全是新婦該有的羞澀、崇拜和喜愛。
幾房人馬:“……”
好刺眼。
但你這麼做作又有什麼用,難不成覺得岑聿真是什麼溫情的?總不可能回應你。
所有人心頭都浮現四個字,跳梁小醜。
然後他們就看見,向來對他們不夠言笑的岑聿,看見喬昭懿的笑後,卻是極為平靜,沒有絲毫不滿。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去,等出門的瞬間,喬昭懿伸手,挽住岑聿的胳膊。
岑聿也沒拒絕。
他沒拒絕……沒拒絕……
沒拒絕?!
今日來岑家的所有人看見這幕,都想吐血。
所以鬨了半天,跳梁小醜竟是他們自己???
難不成岑聿真是愛慘了喬昭懿才去喬府提親的??
幾房懵然對視,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忍不住用視線悄悄打量岑老夫人。
是岑老夫人說的,這兩個人的婚事有異,不是一條心,她們若有想法,可以來瞧瞧。
還說什麼,今日不管怎麼說,都要給岑聿許兩個通房。
現在呢?
就問你,現在呢?
她們不僅什麼夫妻不睦的東西都沒看見,淨是看他們的恩愛了!
老夫人感受到目光,氣的眼前一黑。
她一萬個確定,岑聿和喬昭懿關係並不像薑歸寧說得那般好,不然誰家成親不是慢悠悠的,務必要禮數周全,六個月內能完婚都算不錯的。
哪像這兩個,隻一個半月就定了下來,活像要遮掩什麼似——
嗯???
遮掩??????
岑老夫人原本被氣糊塗的大腦,突然靈光一閃。
進度如此快的成親,必定是為遮掩什麼。
難不成是……有孕了?
好像確實有此種可能,聽說喬昭懿自定了日子後,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是那時候有了身孕,正好是不穩當的時候,要好生養胎。
岑老夫人忽然不氣了,重新氣定神閒起來。
管你昨日是如何風光大嫁,抬了近百台嫁妝進岑家,到頭來,不還是被她捏住了把柄。
……
岑老夫人往常是不在正院用飯的,今日不知道怎麼了,說難得孫媳進門,一家人的第一頓飯,自然要同吃。
喬昭懿作為在座的唯一小輩,本是要起來布菜伺候。
薑歸寧也想在老夫人麵前擺擺婆婆的款,但老夫人不知道怎麼,忽然一改往日性子,讓喬昭懿不用伺候。
薑歸寧:
“……?”
吃錯藥了?
喬昭懿倒是沒推拒,直接坐下了,正好她也不想伺候。
岑家早膳清淡,多是爽口的素食,添上兩籠熱氣騰騰的點心,便算一餐。
雖然簡單,花樣並不少,單粥就三樣,點心七樣,小菜則是六道。
食不言寢不語。
一行人吃的極為安靜。
隻是老夫人在吃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看喬昭懿。
尋常婦人若是有孕在身,頭三個月多有孕吐,可這喬昭懿怎麼……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僅沒反應,吃的還挺香,光粥就喝了一整碗。
喬昭懿實在是餓,昨晚顧及著那事,不敢吃太多,又好一番體力消耗,早上也沒閒著,現在終於讓她吃飯,現在已經很收斂了。
被岑老夫人盯著,也沒耽誤吃。
直到吃飽,才放下筷子。
岑老夫人心疑,難道真是她猜錯了?
飯後,兩人沒在正院待太久,直接回了東院。
岑老夫人緊跟著也走。
回院都要過抄手遊廊,所以有一段路,岑老夫人能跟在他們身後遙遙看著。
喬昭懿沒注意後麵還跟著人,她吃得有些多。
喬昭懿和岑聿並排走著,說自己腰疼、腿疼、胳膊疼、手也疼,全是昨晚被他折騰的。
岑聿:“……”
其實他感覺自己才是被玩/弄的那個。
喬昭懿全身上下疼了個遍,摸了摸肚子:“感覺撐到了。”
等下讓小廚房做點消食的送進來。
岑聿想說她吃的確實有些多,若是真難受,等下帶她在花園逛逛,消下食。
忽然,喬昭懿沒頭沒尾地再問:“有沒有感覺肚子比昨晚大了點,聽說懷孕的人也是這樣,你喜歡嗎?”
生平最討厭孩子的岑聿:“…………”
喬昭懿問話的時候,沒錯過岑聿臉上的每一寸表情,見他提到孩子,依然麵有不對,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若說之前的猜測真實性隻有五分,現在起碼能竄到七分。
那豈不是說,她鹹魚夢成真了??
天大的好事真的來了?
喬昭懿路上,很自然地和他十指相扣,將他手向自己肚子上帶,心情極好地逗人,“我們以後有孩子了也這樣。”
岑聿:“……”
跟在二人身後,驟然撞見此景的岑老夫人:“??”
還真有了?
她也確實聽說過,有的婦人有孕,不會害喜,和常人無異,隻是多食多飲。
岑老夫人深呼吸,囑咐身邊的嬤嬤,日後東院每日的食譜都要抄送一份,到她手裡。
當日,一份布滿了山珍藥材的補湯方子,遞到了老夫人手裡。
老夫人滿臉疑惑地翻,“這確定是東院的?”
“確定,是咱們之前安插進去的人遞來的消息。”
老夫人看著單子上的鹿鞭:“……?”
懷孕了吃鹿鞭啊??
這也不怕補死?
東院。
岑聿端著鹿鞭湯,同樣沉默。
他看剛吃過午飯,正準備回床上歇息的喬昭懿。
喬昭懿感受到目光,“?”
“夫君你怎麼了。”她像個蝴蝶似的,撲扇著翅膀就過來了。
難道心疾犯了?
喬昭懿伸手要摸他胸口。
岑聿看著胸前的手,再看補湯,問出最在意的問題:“你可是覺得昨晚……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