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拿過兩個碗,先給孩子盛了飯,盛完往其中一個碗裡舀了些湯,又夾了幾塊豆腐,和兩塊魚肉,宮懌看去都是魚肚子,沒什麼刺,又夾了幾塊肉和青菜,放在甯兒麵前。
另一碗是給頡兒的,不過沒泡魚湯,隻是每樣菜夾了一些。
她又給自己盛了碗,沒給宮懌盛。
“粗菜淡飯,要吃自己盛。”
這話說得分外有幾分不客氣,但其實秦艽拿了四雙筷子四個碗。
宮懌給自己盛了飯,秦艽見兩個小毛頭看似在吃飯,其實都在偷眼看他,她夾了兩筷子菜給他們,說了句專心吃飯。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中間宮懌給秦艽夾了一筷子菜,她也沒拒絕,但也沒什麼表示。
他又給兩個孩子夾,甯兒和頡兒倒是理他了,說了謝謝。
“不用謝。”不用跟爹說謝謝。
“娘說和人交往要懂得禮數,尤其是不太熟的人。”頡兒道。
秦艽就見他表情一下子糾結起來,今天真是讓她開了眼界,但她心裡很舒服,有一種泄了恨的舒服。
*
秦艽在廚房給阿朵他們留了飯,等她端著盤碗回去,飯都吃了,碗沒洗。
本來洗碗是阿力和大山的活兒,她現在也不知道乾什麼,就把碗給洗了。趁她洗碗收拾廚房的功夫,兩個娃兒在院子裡玩了會兒,等她忙完,就該是兩個娃兒午睡的時間了。
秦艽燒了熱水,給他們洗臉洗手,洗完就領著他們進裡間去了,也沒管宮懌。
他也沒進去,本來秦艽以為他走了,誰知哄睡兩個小的出來,發現他還在外麵坐著。
“你不回去?出來這麼久了。”
認真來說,宮懌從沒有見過秦艽這樣,怎麼說呢,鋒利,帶著一種單刀直入的尖銳感。但她卻並不是敵視他,隻是用一句話就切入了他正在糾結的問題。
他本心是不想走,因為什麼事都還沒說清楚,他才跟兩個孩子相處了一會兒。可他心裡清楚自己出來這一趟有多麼難,不是出來困難,而是避開所有眼線,出來一趟還這麼久很困難。
他做了局,讓所有人都以為懷南郡主在東宮。這裡是萬萬暴露不得的,所以他必須得回去。
“我是要回去了。”他心裡是想把大概情況與她說說,也是不想讓她誤會自己急著走。可話到嘴邊上,他想起之前她滿臉茫然說自己很累的場景,竟怎麼都出不了口。
“等過兩日,我再來看你們。”
看他離去的背影,秦艽反倒鬆了口氣,她轉身回屋裡,頡兒睜開了眼睛。
“娘,那個人走了麼?”
“嗯。”
頡兒哦了聲,閉上眼繼續睡覺,旁邊甯兒睡得正香。
……
秦艽睡了會兒,出去換阿朵。
阿力和大山還是太紮眼,一般秦艽都不會讓他們守鋪子,就忙點進貨搬貨什麼的事。
其實守鋪子是一件很無聊的事,無事秦艽就會拿些針線活兒來做,或者和來買東西的大娘小媳婦們聊幾句,時間就過去了。
秦艽正在給線打結,感覺有人進來了,她頭也沒抬,問道要什麼。
“醋。”來人操著一口帶點異域腔調的官話,手裡拎著個瓶子。
秦艽看了過去,竟是那個康阿努。
她抿了抿嘴,若是她沒有記錯,他似乎前天才來打了一瓶子醋。
“您家吃醋這麼費?我記得前兒您剛來買過。”
秦艽的意思是故意點明,讓他識趣,能知難而退。很顯然她的這種點明法對方不懂,又或是懂也想不放棄。
靜默了一會兒後,康阿努說:“我記錯了,要醬油。”
可是您大大前天才才來打過醬油。秦艽還是決定把這話忍下,等王大娘來和她說算了,畢竟兩人說起來並不相識,她之所以會知道對方叫康阿努,還是因為從街坊聊天裡聽來的。
這一片算是胡漢雜居,胡人多,漢人也多。做生意的居多,但都沒什麼錢,算是小本買賣,而康阿努算是這一片裡比較有錢的胡商,平時進進出出也沒見他家裡有女人,所以附近的大娘小媳婦們就特對他上心,不止一家想把自家閨女說給他,不過都沒成,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看中自己的。
秦艽把醬油瓶裝滿,遞過去。
康阿努接下,將手裡的錢放在櫃台上,換做平時,他怎麼也該走了,可今兒卻不知為何沒走。
“你…還要買什麼嗎?”
這時,從裡麵跑出來個女娃娃,人還沒站定,嘴裡就在叫娘。
秦艽一邊攬過女兒,一麵對康阿努的沉默投以疑惑的目光,他局促地笑了笑,道:“不買什麼了。”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頡兒跟在後麵也來了。秦艽拿了糕點,給兩個孩子吃。
吃完了,才放他們出去。
秦艽專門觀察了下甯兒,見她還是玩得沒心沒肺的,心就放了下來。
宮懌為何沒再說讓她跟他回去,三個月後的婚禮該怎麼辦,她都不想去想,隻想能清靜會兒就儘量清淨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