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主動拿來了一件大衣來,要幫勞瑞斯夫人披上,還一副關切的口吻說:“一會兒等咱們上了馬車就暖和些了。”
這位夫人還在記恨他,本是不想理人的。
可她的性格極虛榮,堂堂公爵這般服侍她,又有旁人看過來時的那一道道豔羨眼神,立時讓她重新得意起來,於是,也不去思考這位公爵大人為何前倨後恭,是不是包藏了禍心,都隻當這全是‘她還是國王情人’帶來的福利了。
於是,這對夫妻表麵上便又和好了。
但這之後……到底還會有多少算計,暫時也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另一頭,隨著宴會的散場……
傑米也終於得以擺脫那些虛偽的應酬和各種無聊又充斥著顏色的話題了。
隻是有一樁事情攪得他心裡很不安穩。甚至哪怕坐到了馬車上,還不免警覺地繼續思考:“國王好端端地怎麼問起路易斯的身世了?”
——路易斯,德萊塞爾大人有沒有同你說過一些……唔,你母親的事情呢?
——什麼?竟是沒有說過嗎?那你的母親有沒有留下什麼物件給你呢?
麵對這麼兩個問題……
傑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刻著路易斯名字的臂環。
但不等他組織好語言來回答……
國王就轉開了話題,似乎剛剛的提問,純粹是一時興起,隨便說的。
作為一個冒牌貨。
傑米卻不得不重視起來,暗暗提高了警惕:“國王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事的,這其中,具體是個什麼緣故,必須得想辦法打探一下了。”
想到接下來又要絞儘腦汁地應對可能會出現的危機……
傑米心頭就生出了一種深切的厭惡,甚至忍不住自我懷疑地想:“我當初若是不貪心頂替了路易斯的身份,現在會不會活得更容易、簡單一些?不用裝模作樣地同這些無聊貴族打交道,不用同人勾心鬥角,也不用擔心身世方麵出什麼問題。”
這時,馬車忽然來了個急停!
接著,是馬匹的嘶鳴聲,以及車夫怒氣衝衝開始罵人的聲音。
“怎麼了?”傑米問。
“有人攔路,大人。”
車夫倉促地回了一聲,接著繼續嗬斥道:“快走開,走開!你這該死的!”
“求求你,求求你,先生。”
馬車外傳來一聲乞求:“給一點兒吃的吧!”
傑米聞聲,打開車門,朝外望過去,發現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擋到了車前,不由沉默了幾秒。
“……彆打他,給他拿一些錢,打發他走。”
他快速喊了一聲,就重新關上了車門,既不想接受什麼感激,也不想聽到和看到更多的悲慘。
窮苦的人民太多……
哪怕心軟想救濟,也是救不過來的。
傑米的心情又沉重了。
好在這突如其來的一件事,倒是成功解決了他之前的自我懷疑:“唉,若是我不冒充路易斯的身份,說不好也要淪落成乞丐。要不然,就是又被人抓住,扔到監獄裡……”
“這該死的世界,普通人活著也太難了!”
他一邊喃喃地念叨,一邊皺起了眉:“不對……情況好像不太對……”
“夫人,最近一段時間,街上的乞丐是不是越來越多了?”
“是的,不止是乞丐多了。連妓/女、小偷、強盜……都是越來越多了。”
第二天,海倫娜夫人憂心忡忡地同傑米專門討論了這件事:“我聽說,越來越多的農民因為交不起賦稅,因為怕被下獄,紛紛選擇了逃跑。於是,由於無人耕種的緣故,好些田地都荒廢了。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又沒人種地,糧食收不上來……唉,好些人生生被餓死。路易斯,論理這事不該我管,但你要不要同陛下說一說,讓政府好歹做點兒什麼?”
“陛下如果想管,早就管了。”
傑米皺眉回答:“他是不想聽這些的。”
“但不想聽這些,又想聽什麼嗎?”
“大概……想聽《豔盜驚情》一類的玩意兒吧。”
“路易斯,你是認真的嗎?”
“千真萬確。”
海倫娜夫人悲哀地問:“人民都快要餓死了,我們的國王卻隻想著風花雪月嗎?”
傑米想了想,假裝認真地回答:“唔,也許他還會去想一想,那些餓死的人中有沒有什麼美人?”
海倫娜夫人對這個荒誕的笑話完全不能接受。
她惱怒地瞪過去一眼後,就跑去整理書籍和文稿了。
於是,傑米獨自站在窗前,靜靜望著快要落山的太陽。
許久,他才自言自語地低聲說:“怕是要出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