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
表情複雜地摸了摸身側的四不相,低聲道:“若我隕落,你便去尋那位商音尊者罷。”
麒麟一族的氣運被她所收,想必也定會善待始麒麟之子。
四不相嗚咽著低吟,爪子死死勾住元始的衣擺,趴在元始懷中,第一次違抗了元始的命令。
元始的手指捋過四不相的鱗甲與鬃毛,許久,低聲道:“罷了,我總能護住你的……一起也好,陪為師再走一遭。”
首陽山中,老子的情況卻極其不妙,占卜推演到半途,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一般嘔出一大口鮮血,幾欲暈厥。
二弟子陸壓被老子派去相助西周,此時老子的身邊隻有大弟子玄都。
“師尊!”
老子抬眸,以嚴厲的眼神拒絕玄都的靠近,啞聲道:“出去。”
“師尊,弟子……”
“出去!”
很快,房間中隻剩下老子一人。
造化玉碟出現在老子身前,閃動著青色的靈光,威壓沉重。
“吾隻會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否願意合道,以窺探世間真理因果大道,你好好想清楚。”
“但現在,吾要你親臨人間界,殺一人。”
老子沉默良久,聲音嘶啞而沉悶:“誰?”
“商音。”
造化玉碟之上光芒連閃。
“她以己身牽動殷商氣運,如今處於因果償還之際,極為虛弱,若能將其擊殺於人間界,殷商國運必斷,封神量劫可終。”
“人族也不會再流更多的血。”
“你乃順應天意,是為拯救蒼生而行事。”
“你向來聰明,可敢一博?”
……
絕龍嶺之上,通天刺向接引與準提的劍光一頓,猛然轉身,正對上以真身降臨戰場的元始,眼中雖有震顫,麵上卻不再似從前那般喜怒形於色。
他自然也聽到了耳邊的那道聲音。
知曉天道定商音逆天之罪,不計任何代價要將商音擊殺於此。
逆天之罪?
通天手掌翻轉,四柄誅仙劍自體內掠出,殺氣凜然,靈力震顫。
什麼是逆天?
是給人族一條生路,還是讓天地生靈,讓他們這些本高高在上的聖人,看清他們命運之上纏縛的牽引偶線?
通天自知沒什麼逆天而行的凜然正義,但他有的是反骨,有的是不馴。
“來吧。”
通天擋在商音身前,深深凝視自己的兄長。
“二哥,我們也許久不曾過招了。”
“不如就在今日。”
通天手中長劍挽出一個劍花,對上元始複雜的眼神,目光坦然。
“就在此地。”
……
接引見此情形,心中意動,卻被準提按住了手臂。
他不解回看。
準提停頓片刻,輕聲道:“封神之戰本與我們無關,我兄弟二人對戰通天已然負傷,
不如回靈山閉關養傷,日後再尋機緣。
可如今大好時機——
準提深深凝視接引?[(,傳音道:“莫要忘了,紫霄宮那位,從始至終不曾露麵!想想孔宣那張臉!他如何能袖手旁觀?!之前量劫,天道又何曾真的占到過便宜?”
接引唇角微動,不再多說什麼。
二聖最後看了眼一片混亂的人間界,悄然遁走。
……
元始去了絕龍嶺,老子卻遲遲不曾現身。
他去了何處?
西周王宮之上,一白眉長須老者的身形逐漸凝聚,霞光陣陣。
他長歎一聲,言西周為天命所歸,卻被人惡意篡改人族氣運,致使商周之戰僵持至此,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老子第一次出手,在絕龍嶺中布下萬仙陣,困聞仲於陣內,意在擊殺。
老子第二次出手,拋出可縛萬物的乾坤圖,乾坤圖化作流光落入此時正在與狐妖白小九對陣的楊戩手中。
楊戩得乾坤圖,再不懼朝歌商王氣運反壓,手中利刃朝著九尾白狐直直刺去!
老子第三次出手,則是直言西周二公子姬發乃天命之子,若有姬發登基帶兵,西周之危可解,人族之難可收。
就在朝歌一片混亂,西岐上下嘩然之際,女媧出現了。
卻並不是相助西周,而是出現在朝歌天空之中,與老子遙遙對峙。
紅繡球環佩輕響,自聖人手中而出,掠過商王帝辛的肩頭,直直落在白小九的手中。
渾身是血,已然被染成紅狐狸的白小九氣息微弱地抱著紅繡球,有些無措地抬頭。
他雖修為境界不低,但根骨隻是一隻九尾狐狸,不過是比旁的妖多出幾分魅惑之能,但卻因為青丘行事向來正派,這幾分魅惑卻根本發揮不出什麼力量。
他從未被期待過,青丘的狐狸也從來不會被高看。
女媧低眉淺笑,溫聲道:“怕什麼呢?他縱然有可裝萬物的乾坤圖,你身後亦站著乾坤圖也裝不下的人族。”
紅繡球以見證姻緣得先天功德,白小九與帝辛之間的婚約雖有名無實,實為兒L戲,但如今天下皆知的婚約,怎就不算是一種連接?
帝辛也聽到了女媧之言,他自殿內緩緩走出,身後跟著丞相商容,王宮之外默默聚集著一片又一片的百姓。
他第一次斂袖拱手,朝著聖人尊敬行禮,而後轉身看向半空中顯得局促不安的白狐狸,淩厲張揚的五官帶出無人能比的帝王霸氣。
“誰說青丘之狐百無一用?愛妃莫怕,寡人就在你身後。”
“打贏了,回宮吃一萬隻烤雞。”
***
西周國都·西岐
伯邑考府中
伊弦與伯邑考相對而坐,因為聖人的突然降臨,又因為那句天命在姬發,伯邑考已然開始動搖心中意念。
他的確自幼為姬昌所重視的嫡長子,但伯邑考的性格也同姬昌一模一樣,謹慎、心軟、
優柔寡斷。
伊弦垂眸,輕聲道:“長公子可是想要退?”
伯邑考張了張口,許久之後,聲音顯得頹然:“二弟乃是天子,人怎能違背天命?”
伊弦在桌案下的手指寸寸收緊,克製住自己的衝動,片刻後,隻淡淡道:“長公子可想過,若公子您退了,您身後的幕僚臣子,支持您的宗親兄弟……又該如何自處?”
“二弟他……”伯邑考想說姬發與他同母所出,不是會趕儘殺絕的冷酷之人。
伊弦看向伯邑考,眼神銳利而直白:“長公子當真不知,大王因何而死?”
伯邑考驟然安靜下來。
他怎能不知?
父王死的太過突然,又是在薑相身側的周營之中,以薑相與闡教弟子之能,若不是……父王怎會突兀身死?
二弟竟連等一等父王的耐心,都沒有了嗎?
若是二弟繼位,他、他身後的臣子、還有家中其他有繼承權的弟弟……又會如何?
“長公子,雖然二公子不孝不悌在先,長公子作為同胞兄長,自然也不能太過無情。”
伊弦的話像是給了左右為難的伯邑考一根救命稻草,他連聲問:“還請先生教我!”
“如今二公子被幽閉於府邸,無詔不得出,闡教弟子又儘在邊境,西岐如今不過隻有一個哪吒。”
“長公子不若以兵力鎮壓二公子府上,命二公子寫下若得以登基上位,不得殘害兄弟,排擠大臣的憑證,眾目睽睽之下,二公子日後即使繼位,也總歸有所顧忌,不得隨心行事。”
“如此行事,豈不是既順應天意,又得以保全長公子所念之人性命,更能穩固西周內政?”
伯邑考連連稱是,但大喜之下卻又有所顧慮:“可是那哪吒雖看似年幼,實則很是難纏,他一人,便可抵得上數千精兵……”
伊弦的眼神深邃而沉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無聲傳遞給伯邑考強大的自信。
“長公子無需擔憂,我有一位……晚輩,曾在仙人處學藝,得知西岐有難,特來相助。”
“好!”伯邑考激動之下猛然起身,朝著伊弦深深一禮,“還請先生稍等片刻,待一切準備就緒後,再來相請先生!”
麵容帶笑的伊弦目送伯邑考疾步離開,彎腰端起桌案上的酒樽,朝著伯邑考離開的方向,緩緩傾倒出杯中酒釀。
上好的佳釀在地麵暈出濕痕,緩緩滲入地麵,散發出攻擊性極強的烈酒香。
“長公子可知,琴弦雖為文雅之物,但若稍有不慎,便會傷及彈者?”
“長公子是個好人,隻可惜……”
“她所需要的,是會殺人的弦。”
伊弦將酒樽放回桌案,斂袖而立,眼底浮現出笑意。
溫情而熱忱。
“我啊,是她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