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平常到底在想些什麼。
……
日本的夏天過得不快也不慢,京都多樹,蔥鬱疊翠,倒也好看。
不過少年人的時間總是在特彆不經意的時候就溜走了,盛夏來得快去得快,轉眼就到了學期的下半季,期間九十九朝的評定也終於下來了。
“特彆二級咒術師”,九十九朝看著自己的新學生證,不太明白前麵加的這個“特彆”有什麼含義。
算了,管他呢。他把證件拍進口袋裡,點了一杯雪頂。
反正是個二級就對了,已經是可以接受指名、少數時候還能單獨出任務的級彆,對他有利。
白發高個的學長走進門,看起來十分精神。
介於九十九朝剛剛上崗身份特殊還經驗不足,暑期的時候學校讓他跟信太森出了兩次任務,成績都還不錯。
這個安排其實也就是明白地告訴他,他以後的組隊基本就是要幫信太森打下手做吉祥物,方便監視,也不浪費資源。
可見咒術會真是把資本家和傳統靈異職業融合得很好的一個大公司,怪不得那麼有錢。
然後九十九朝回頭就約了信太森談心。
九十九朝站起來:“學長要喝點什麼嗎?”
“怎麼能讓大人破費!”
“……”他又乖乖坐下了。
窗外熱意昂然,半大的少年醞釀了一下,擺出一個雲淡風輕的表情語氣深沉道:“信太學長,這次叫你出來,是因為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信太森翹起的白發頓時抖擻起來,情深意切,“您儘管吩咐!”
九十九朝不為所動。
不要那麼熱情,我也是會變成資本家的。
“我想拜托信太學長幫我調查一下另一位星漿體的事情,隻要知道他的能力和咒術會的評定就好,千萬不要告訴我他的名字和其他情況。”九十九朝要求道。
黑井家對於星漿體的情況肯定是都清楚的,但是派來照顧星漿體的人就不一定能知道了,畢竟很難說人和人相處後是否會有不忍的感情,更彆說信太森的身上有神明憑依。
要是神明一個不爽把九十九朝給剁了,至少也要保下另一個星漿體。
如果神明因為信太森的不忍站在九十九朝這一邊,那就更了不得了。
黑井家這樣的顧慮九十九朝倒也能猜到,不過他不覺得自己會有那個運氣……就算信太森一直在努力表露善意,但嚴格來說,他的經曆讓他在好相處的表皮下不得不抱著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態度。
說九十九朝是個外熱內冷的騙子都不過分,因為他至始至終都需要以“隻相信自己”來撫平未知的未來和過去帶給他的不安全感。
他心如明鏡,所以對信太森的熱情一直無動於衷,保持著應有的懷疑。
讓信太森幫忙探查另一個星漿體的事情其實很忌諱的,但九十九朝隻打聽淺顯的信息,就像是怕對方也是個努力學習的咒術師,萬一在哪一天勝過自己讓咒術會天平再度搖擺,而展示出來的不安。
實際上不僅如此,他是想通過信太森的調查結果來衡量這位黑井家的侍從有多少值得利用、可以利用到哪一步的價值。
如果自己真的是被放棄要去做星漿體的一方,他也還有其他後手,隻是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信太森,以及後續的事項都太麻煩了。
好在就目前來看,他要走的計劃還是行得通的。
少年的手指搭在雪糕杯子上感受著涼爽的溫度,露出來的一截手腕比奶油還要白,看起來是無意天真的舉動,內心卻是在七彎八繞後搖頭感慨自己的行為。
不得了,我可真是好虛偽好做作。
人的一生總是會帶著受製於某人某物某種原則問題的無奈活著,九十九朝有時候也會覺得很累,可這就是人生不是麼,更多的時候,他其實挺享受的。
因為在他的認知裡,能駕馭起這樣的人生,才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奇跡發生。
咒術會能多我一個那麼思慮周到的打工人真是上輩子積了德。九十九朝小小的不要臉地想。
“調查另一個星漿體嗎?沒有問題!”
信太森可以說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這是九十九朝第一次拜托他的事情,信心滿滿得仿佛就完全不知道這是一個禁忌的行為一樣,年輕俊朗的臉上滿是堅定和誠懇。
然後他突然放鬆了語氣,感歎了一句:“九十九大人真是太善良了。”
九十九朝的手一頓。
“不想知道另一位星漿體的姓名和情況……是因為知道後會害怕自己心軟對嗎?”
信太森理解地說道:“在下明白,因為這副軀體的身份,所以您無法交付完全的信任……但希望您知道,除卻黑井家的命令外,小狐丸是站在您這一邊的。”
這位白發馬尾,紅瞳透徹的學長凝視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忽而說出誓言般地語句,神色也在不經意間溫柔了起來。
“小狐,永遠是您的刀,願意等到被您使用的那一天。”
“…………………………?”
九十九朝忍不住大喝了一口雪糕下麵的咖啡,苦得冷靜了一下。
麵對這樣的直球,他臉不紅心不跳,就是有點想犯罪。
付喪神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不講究的,很難讓人理解啊,這樣不好不好。
搖頭晃腦,搖頭晃腦。
秋學期開始之後,新的袚除任務再度下來了。
信太森作為一級咒術師,手上同時有幾個祓除任務不奇怪,有些任務是有著需要長期調查和追蹤的時間,按程度的不同可以分彆再委托低等級的咒術師甚至是輔助監督,那麼主要負責的咒術師咒術會也不會讓他們閒著,而是見縫插針地安排了其他的任務。
人手不足但是錢給到位,九十九朝對此不發表任何評論。
京都少女失蹤案在交流會後依舊是由信太森小組負責,不過團隊成員就變回了京都高專的其他三年生,信太森是主要的負責人。
中井夫人提供的線索很模糊,至今也隻能說是很大可能與這個案件有關,但因為性質嚴重一並並入案件交給了信太森。
這就是一個調查追蹤大於祓除戰鬥的案件,直到秋季開學,才有了算不上進展的進展,可以讓九十九朝介入。
秋高氣爽,街頭人流不少。
信太森一身黑衣,緩緩地將車駛入路旁的停車位。
日本考駕照的年紀是十八歲,可以駕駛小型自動擋汽車,九十九朝就坐在他的副駕駛上,伸頭貼著車窗看見一個平平無奇的奔三男性正走入影像店,看了幾分鐘就回頭總結。
“是有一點咒力殘穢在身上,而且整個人就像是被貸款和上司壓迫的工薪族,帶了個痛苦麵具想借著對音樂的愛好來影像店放鬆一下。”
信太森天然地對著九十九朝說得任何話都能理解,沒有在意槽點滿滿的比喻,說道:“我們按照正常流程接觸就可以了。”
在讀學生出任務一般是三人組,信太森沒有在意,另一位想在意也不敢說話。
——小島田懷疑人生般地坐在車後座。
他們三年生的三個人中有一個人因為之前的任務受傷還沒恢複,以為這次要兩人行動的他今早拉開車門,就看到九十九朝坐在副駕駛上低頭看資料,嚇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
在交流會後,小島田特地去打聽到那個傳說中術師殺手的通緝令,黑頭發黑眼睛,表情冷淡到讓人一看就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而九十九朝今天起了個大早,精神不好,他看到小島田站著不動了,從資料裡抬起頭,用有些懶散,又沒什麼溫度的表情問他:
“小島田學長,是要我請你上車嗎?”
很沒有對前輩的禮貌。
黑頭發黑眼睛,莫得感情,殺手的弟子。
小島田也帶上了痛苦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