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鄉(1 / 2)

掌上飛花 多梨 7709 字 2個月前

天氣漸漸炎熱,方清芷的精神卻一天天地差下去。

房間中的玫瑰花仍舊擺放著,再不用如之前那般頻繁更換花——陳修澤請人重新改了房子的格局,正對著那盆花的窗戶改成一碩大寬敞的落地窗,陽光通透地照進來,玫瑰生長一日旺過一日。

大約是苦夏,方清芷的胃口一直不好,西醫和中醫都看過了,檢查一遍,身體沒有問題,也尋不出病根。醫生隻說大約是精神緊張,憂思過重,才令她無心情吃飯。

不需用吃藥,隻保持心情愉悅,多多走動,自然會好。

方清芷知道自己在擔憂什麼。

她怕自己將來同蘇儷俏一般,意誌消磨到想要通過孩子來綁定榮華富貴;她也怕將來自己回頭嘲諷今日自己矯情,’身在福中不知福’。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偏偏又不給人預知未來的能力。

她不知該走哪條路,隻能儘力攢錢,為自己留一份萬一的保障。

天氣最熱的那幾天,陳修澤忽然問她:“你想不想回上海看一看?”

方清芷愣住:“上海?”

“或者去澳門,”陳修澤說,“一個是你父母的故鄉,另一個麼,離得近,不耽誤你原本的計劃安排。”

兩者之間,方清芷選了上海。

去澳門做什麼呢?在那邊沒有朋友,隻有賭場,隻有不再是學長的梁其頌。方清芷不是不明白陳修澤的試探,而她的確也不想去澳門。

上海是她的祖籍,她沒有去過大陸,隻從書上、電視上看到,本能多一份好奇。

剛剛放了暑假,去上海的行李箱也已經準備好,偏偏又爆出一則新聞,從西安飛往上海的一個航班上,有五名武裝人員要劫持飛機,逼飛機飛往台灣。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方清芷剛吃過飯,正睡午覺。

下午一點,陳修澤接到內陸來的電話,午覺也不睡了,先泡一壺熱茶,去房間中看方清芷。

方清芷怕熱,也畏寒,房間中空調開到27度,她身上蓋了一條薔薇紅的鵝絨被,頭發散開,柔柔軟軟地落著。

方清芷現在覺淺,陳修澤剛坐在床邊,她便醒了,支撐著起身:“怎麼了?”

陳修澤抬手,示意她躺下,驟起容易頭暈,方清芷如今便有些暈,又順從地躺下,望他,敏銳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對,又問:“出了什麼事?”

“抱歉,出了些意外,”陳修澤側坐著,將被子往上拉一拉,“明天我們不能去上海了。”

方清芷說好。

她一直都沒有向陳修澤索要什麼,陳修澤說帶她出去玩,她也算不上特彆開心;如今去不成,也不算很失落。

她連為什麼去不成也不問。

陳修澤解釋意外:“今天上午,大陸航班上有人劫機。考慮到風險問題和其他因素,我們暫且不去了。你若想去,就等一月後。”

方清芷不關注何時去,隻緊張地問:“有沒有人受傷?乘客無事吧?”

陳修澤簡略地回答:“乘客無事,隻一個劫機者被斧頭砍中,飛機成功落地。”

方清芷長長鬆口氣。

“說好了要帶你出去玩,”陳修澤抬手,撫摸著她臉頰,“不能食言——既然去不成上海,我們便去澳門。”

方清芷還是說好。

忽然驚醒,現在身體上仍舊沒什麼力氣,她仍躺下,床上兩個枕頭,她往裡,將外麵的那個讓給陳修澤,陳修澤安然躺下,側臥著,懷中摟她,閉上眼,拍一拍她:“繼續睡吧,時間還早,醒來再讀書。”

外麵是仲夏的暑熱,房間內宜人舒適。東西都是經常拿出去曬的,是淡淡的菡萏清香,柔柔籠罩二人。方清芷靜默幾秒,又說:“你讓我繼續睡,手又不安分。”

陳修澤沒有抽回手,仍舊柔柔地捏著:“似乎大了些。”

方清芷說:“因為我重了幾斤,自然肉也是勻稱生長的。”

陳修澤捏了捏:“胖些好,健康。”

方清芷背對著他,她也睡不著,隻同他閒聊:“難道你的審美同長輩一樣,認為要白白胖胖的才算好看?”

陳修澤說:“健康才算好看。”

說到這裡,他又問:“以後若是懷了我的孩子,是否就能出東西了?”方清芷推不開,手指深深地在他發間,按著他的頭發。陳修澤的頭發有些硬,也多,之前好像聽人打趣講過,說他們將來孩子必定也有著一頭濃密烏黑的發。不過方清芷還尚未想到這點,她之前一直沒有想過孩子的事情。

蘇儷俏剛剛牽了孩子來找她的不自在,轉眼間,她的孩子就被陳修澤抱走——方清芷也不知陳修澤將那個小女孩安排到哪裡。總而言之,之後蘇儷俏果真沒有再來鬨過。最狠不過奪走一個母親的骨肉,偏偏現如今陳修澤吮得又極溫柔,方清芷知他同其他人不同,並不會追求多子多福,不會讓她快快生孩子,他言語間,比起孩子,明顯更想出,乳可惜,方清芷暫且也不能令他心願成真。

如今的方清芷再不能說對陳修澤全然不了解,可是了解越深,越能察覺這個人性格中恐怖的一麵。她知亂世好人難長命,但陳修澤的一些手段的確令她感到恐懼。

她能懂什麼。

她是個大學還未畢業的學生,就像一隻剛破殼的雞,落在屠宰場中,看著同類被捏住脖頸割喉。

直到下午三點鐘,方清芷才去書房讀書,她第一次穿現代化的、有鯨骨細細做支撐的胸衣,隻覺被約束得有些痛苦,不舒服,好像上半身都套了文明的枷鎖。但若是不這麼穿也不行,陳修澤淺淺咬破了皮,傳統的衣服,無論是真絲還是純棉,都免不了碰到破損處,隻得換有支撐的,才不至於時時撞到傷口。

方清芷坐在桌邊,埋頭看教授列出的書單,旁側還有厚厚的資料,是另一位成功申請到英國研究生的學姐,將這些東西留給她。

等方清芷畢業時,她也會將這些東西再轉贈給下麵幾屆的學妹。

大家都是這樣扶持著艱難行走,想憑借一本本書謀得新出路。

陳修澤在另一張桌子上臨帖,臨趙孟頫的《道德經》,最後一筆收筆後,他抬頭,看方清芷仍舊在讀書。

陳修澤走過去,順手翻了幾頁。

方清芷也看到眼酸,暫且停筆,揉了揉眼睛,問他:“你認為書上講得東西,貼合實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