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澄澄(1 / 2)

掌上飛花 多梨 8097 字 2個月前

方清芷想用力去按他額頭,又收住力氣,又說:“你又來取笑我。”

“不是取笑,”陳修澤睜開眼,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按,扯到自己唇邊,親了親,“本來不想喝酒,但對方年齡大,輩分長,他都喝了,我不好拒絕。”

方清芷說:“我沒怪你喝酒。”

陳修澤說:“我知,但喝酒的確不好。之前你那廢柴般的舅舅,喝酒後借故打你……”

說到這裡,他握住方清芷手腕,給她揉一揉,輕聲:“痛嗎?”

方清芷怔了怔。

舅舅雖然酒後常罵人,但記憶中,動手打她的次數隻有一回,還是去年她剛準備念大學時——怎麼陳修澤連這些事情也知道?

他究竟調查了她多少事情?要翻出多少往事?

此刻陳修澤撫摸著她手臂,恰好也是那時舅舅著惱,用木條抽到她的地方。

方清芷不知這是恰好,還是他的確知道那日發生的細枝末節,抿著唇,說:“早就不痛了。”

陳修澤又說:“酒精助長人的惡意,我也不想喝酒,但人總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我隻是個普通人,也不能例外。”

方清芷低頭,能看到他氤氳了些醉意的臉。大約因他此刻醉了,方清芷才能這樣仔細看他,事實上,陳修澤的臉長得很好——他父母五官端正,但結合下來的四個孩子每一個相貌都極為優越,尤其是陳修澤。不過他素日裡氣勢逼人,少有這樣能令人安靜觀賞的機會,仔細看,方清芷也要承認他天生得造物者厚愛。

方清芷回答:“我知道,我沒怪你。”

陳修澤拉著她的手,蓋在自己臉頰,輕歎:“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不在意?”

他並不需要方清芷的回答,或許他本身心中已有答案。人有時不必看得太清楚,正如觀賞一件精細的畫,遠觀隻看線條流暢美麗,若用放大鏡顯微鏡去看,畫上再美的山水花鳥,筆墨也有不平的邊緣。

陳修澤說:“剛才我們講到哪裡?”

方清芷說:“我的廢柴舅舅。”

“是,你的廢柴舅舅打過你,”陳修澤點頭,“我若是你舅舅,哪裡舍得打你,我要好好養著你,給你買好吃的。白天我出去賣體力打工賺錢,回家時給你買條漂亮的白裙子,剩下的錢買熱騰騰的魚丸吃,晚上就乾你,等餓了,我再爬起來,煮一碗車仔麵,你一口我一口地吃。”

他說得荒誕不經,方清芷說:“你真的喝醉了。”

“是,”陳修澤說,“我知我醉了,晚上不想見你,怕嚇到你。但你還是來了,我不想見你,又舍不得不見你。”

他歎氣,伸手:“一天沒見了,讓我抱抱。”

陳修澤已經微微起身,抱住方清芷。他醉得不是很重,甚至還幫她脫掉鞋子,將整個人抱到床上,臉貼在她脖頸上,仍舊摸著方清芷曾經被舅舅打過的那一片手臂。

方清芷說:“哪裡一天沒見,早上剛一起吃過飯。”

她還以為陳修澤要做,但沒有,微醺的他似乎並不貪戀身體,隻抱著她,將被子拉起,要同她一起休息。

陳修澤按住她肩膀:“見不到你,我不放心。”

方清芷眼皮跳了一下:“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陳修澤說:“大約是擔心再見不到你。”

他這話講得有好幾層意思,方清芷想,怎麼會再見不到呢?是他會出事,還是她會出事?

“還是不要想搬出去了,”陳修澤說,“你住在這裡,我才安心。”

方清芷安靜一陣,才說:“我沒說要搬走。”

“那你這時來找我,難道是想同我一起睡?”陳修澤笑了一聲,不是惱,戳穿她謊言,酒後仍是寬容,“沒關係,你講真話就好,我不生氣,我隻是不想你搬走。”

方清芷問:“為什麼?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回來陪你吃飯,然後再去我住的地方,就像普通情侶——”

“我們都想做普通情侶,”陳修澤溫言,“但你明白,我們都做不到。”

方清芷沉默。

“如果你覺得這房子住得不舒服,等得閒,我再跟你去選一個,”陳修澤說,“大小,位置,都讓你選。”

方清芷說:“那我要選九龍城寨裡最小的一間,讓你去住鴿子籠。”

陳修澤微笑:“不錯,我隻當故地重遊——隻是你,清芷,那樣狹窄臟的環境,我若是晚上同你親熱,周圍人豈不是都能聽到?”

他收緊手臂,緊緊擁著她,柔聲:“難道要讓他們都聽到,你這個高材生被一個中學都沒讀完、泥水裡的臟家夥頂,到哀哀叫?”

方清芷說:“不許再講。”

“嗯,我不講,”陳修澤低頭,溫和,“現在開始,我不講令你羞惱的話,你也暫時不講惹我心煎的話,好不好?”

方清芷說好。

陳修澤喝了酒,擁抱著她,不多時便入眠,睡得極沉。方清芷卻睡得有些艱難,她知陳修澤一路經曆不易,也常常驚詫他的談吐姿態。他舉手投足間都不似糟糕的出身和灰暗的經曆,但今晚他無意間的幾句醉語令方清芷確認了。

就像就終於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骨子裡的確是灰暗的,醉後也會偶爾露出些葷話。他平時絕不會這樣講,扒開佯裝紳士的西裝,裡麵藏著的才是他原本的骨頭。

方清芷不會因此怕他,隻是覺得這些話,令他好像不那麼……虛假。

——隻是,無論如何,方清芷都不可再完全接受陳修澤無休止的那些財物贈予。

她閉上眼睛,又想到今天下午攔住她的蘇儷俏蘇夫人。

方清芷是在下午放學時同對方見的麵。

蘇儷俏牽著孩子,站在咖啡店前,衣著柔軟美麗,妝容精致。她手中牽著的孩子皮膚雪白,衣著也乾淨,不過神情間略有些呆呆的樣子,大約是發育遲緩,也或許是睡眠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