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1 / 2)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6434 字 2個月前

新春第二日,顧小燈早早就起了,身體一好便恢複成了從前讀書的早起時辰,起來時下意識整裝待發去學堂,來到書桌前看到趴在桌底下的小配才停住。

他捏捏仍未習慣的空蕩耳垂,踮腳去打開東窗,深呼吸一口天蒙蒙亮的初春冷氣,在凍得打寒噤時,心裡一片清寧。他想,今天竟是洪熹八年的正月初二,頗有些不真實。

顧小燈彎腰在書桌的抽屜裡掏出了以前的小本本,落水前的最後一本見聞錄還沒寫儘,他準備續在後麵敘上,記錄到離開長洛為止,等到離去那日就把所有見聞錄都燒去,沒有那麼多前塵值得記住。

顧小燈邊想邊摸出了本子,不甚唏噓地摩挲著泛黃變皺了的見聞錄,疑惑於它變得這麼古舊,想來七年的時間確實不短,萬事都能作假,唯有時間不能吧。

他在天銘十七年之後的空薄上寫下第一句:【噫籲嚱!大江東去兩千日,百浪淘沙二千塵,怪哉人世間,幸哉我未死】

顧小燈一口氣不帶喘地寫了二頁,直到腳邊的小配蹭衣角,破曉鳥鳴聲和門外問候聲一同把人拉出思緒,他這才停下滔滔不絕的傾訴欲,放了筆提了條理,內化一番,從容幾分去開門。

奉恩和奉歡都在早膳前關切起他最近的打算,大抵都以為他會趁著年節時分多多出去遊玩,豈料他應道:“我讀書去,哪也不玩誰也不見。”

“……”

顧小燈說乾就乾,吃完早飯就趴到書桌前,找出從前的醫書孤籍,自己裁紙穿成新薄,邊溫書邊鬼畫符似地記東西。醫術他自學得尚可,雖然不夠精深,但對自己一身藥血的探索較為精細,怎麼取血製藥的法子都在他腦子裡自己記著。

今早在見聞錄裡捋思緒,他對科考入仕已經沒了興趣,聖賢書讀來正心就夠了,來日走到外頭去總得有些防身的伎倆,不好拖義兄後腿。隻是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思來想去,不如試試醫毒不分家裡的毒,過去他能鼓搗出一堆瓶瓶罐罐的藥,反其道弄出點毒應當不難。

筆走龍蛇地勾畫了一上午,晌午一頓大吃特吃後,顧小燈便直接向奉恩他們問些顧家的藥材,隻道拿來做些試驗,眾人對他自是無有不從,隻是悄摸摸地問了問:“公子一點也不想出去麼?呆在這裡不冷清麼?”

“冷清?我好像一直都這麼過來的吧。”顧小燈摸了把小配,隨心隨意地說著,“以前除了固定的那幾個人,幾個地方,我大多時候都是見不到人和不挪窩的。昨天在西區閒逛了一遭,也就那樣,我沒甚興趣。”

“那還有東區,東區比西區大了一半,百業俱興,萬人熱鬨,公子都不想去看看嗎?”

“聽你們說得我都心動了。”顧小燈笑了,屈指彈一把小配嬉皮笑臉的腦殼,“那過幾天我再出去看看好了,再過幾天的話,顧瑾玉他們應該也會忙起來吧?上朝的上朝,經世的經世,應該就不會巧合地出現在我跟前了。”

奉恩和奉歡乾笑,心想“巧合”隻怕仍會不少。

顧小燈伸個

懶腰,眉眼和睫毛都彎彎的:“不過你們怎麼是想的?以前師長似的管著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現在反過來了,從前聽命王妃,現在是聽了顧瑾玉的什麼命令嗎?現在四下無外人,不妨大方告訴我,顧瑾玉都吩咐你們做什麼了?”

奉恩兩人頓住,忽又聽到顧小燈問起:“對了,有個事我忽然想了起來,當初蘇小鳶易容進來換我出去,你們從旁協助著,當時是你們自己想助我,還是送我出去原本就是顧家的命令啊?”

奉恩緘默,倒是奉歡忍不住湊到了顧小燈跟前半跪下:“公子,對不起……我當初愚蠢,以為顧家待你不如那位蘇公子好,以為你出了這個坑能有其他造化,還以為,若是把你送出去成了蘇公子的‘外室’也不失為好去處……可笑我自賤,竟把公子也看低了。”

自賤二字勾出了顧小燈心裡的波瀾,他眼睛圓滾了些,暗想難怪自醒來之後,再看奉歡時,覺得他那如蛆附骨的柔順風情不見了。

他們陪伴在他身邊五年,風情難祛,也以風情熏染調|教他。如今他越過七年,醒來後感覺著他們走出了色侍自賤的藩籬,這未嘗不是他們、乃至他的解脫。

奉歡握了他的手,絮絮地說起這經年的懊悔和自責,奉恩也悄悄過來了,小心地問他當初落水冷不冷,身上疼不疼,如今還怕不怕變樣的人世,以及——

“公子怪我們嗎?”

顧小燈始終沒回答這句怪與不怪,一連數日專心閉門鼓搗自己的事,不再覺得窒悶,充實自在了不少。

至於裡裡外外其他人,從上到下如何因他一個眼神一句話而輾轉反側,他倒是故意不管了,於是眼見周遭人一個個日漸憔悴,眼周青黑。

顧瑾玉天天差花燼捎信來,顧守毅天天到窗外送些宮中或蘇家的珍奇來,顧仁儷和祝彌聽聞他研究藥理便翻找內庫天天送藥材來,便是先前狗皮膏藥一樣的葛東晨,也唯恐惹他不平而離開了顧家。

愧疚感能不能殺人不知道,磨人倒是有的。

他磨人,彆人倒也願意給他磨。

周遭人好似變成了馬,自己戴上嚼子,盼望著受他鞭笞與鞭撻。

*

新春之後不久就是上元節,顧小燈惦記著東區的熱鬨,特意趕在朝臣休沐的前二天,也即是正月十二這日出去溜達。

西區為官宦世族居處,東區為平民寒族所在,八十年前東區擴建,比西區大了一半,佳節一至,滿眼目不暇接的琳琅。

顧小燈穿身自己選的布衣,為免不測,在袖口和衣襟裡塞了些自己鼓搗出的防身小藥包,隨後戴個小麵具再背個小包袱,興衝衝地便出了顧家大門去,身後跟著一串暗中護著的暗衛,都聽了囑咐不敢輕易打擾他。

他不要誰作伴,手裡拿著東區各街坊的簡易地圖,早晨拎了頭小毛驢出門去,驢倔,還得他順著毛牽著晃晃悠悠走一遭。等晃悠到東區,顧小燈都累笑了,趕緊牽著它找賣驢飼食的小店,花上五個銅板揣了一袋好吃的出來,這才哄著倔驢低頭。

東區熙熙攘攘,